周重西開始上課後,尤之螢減少了和他的聯系,他們顯然沒辦法再繼續密集地在手機上聊天,不過倒是依然可以見到對方,因為周重西中午照常會去面館幫忙。對于這一點,他很堅持。
尤之螢原本還擔心在舅舅面前天天見面,一定很快就會暴露,結果發現周重西非常有分寸,看起來像是很認真将她說的話都記在了心上,他幾乎就和從前一樣,在店裡和她保持着恰當的距離,連續幾天一點過界的舉動也沒有。
甚至當尤之螢忍不住,趁着在後面水池那裡洗手去牽他一下時,他居然很避嫌地抽回了手,提醒她:“小心被向叔看到。”
“……”
尤之螢有種被自己噎到了的感覺。他說得沒錯,這本來就是她的想法,但就是感覺哪裡不太舒服。她站在原地看水流沖過他骨節漂亮的手指,說:“膽子這麼小啊。”
“說我嗎還是說你自己?”周重西關上水龍頭。
尤之螢壓着聲音:“我……我也沒說不能牽手啊。”
“哦。那你之前沒講清楚。”他無辜地看她一眼,瞥見她明顯皺起的眉時慢慢笑了一下,“現在我知道了。”
“…你故意的吧。”
“沒有。”
就是故意的。
尤之螢伸手想要揍他一拳,周重西閃過肩膀躲了下,當她再次靠近,就被他的沾滿水珠的手握住了。
“周重西你變壞了。”
剛說出這句,舅舅就在前面喊她,尤之螢立刻乖乖地應了一聲,周重西捏着她的手指,笑得低下頭。尤之螢很不爽,卻又因為他臉上的笑容迅速原諒一切。
但即使是這樣短暫的每日相處也隻維持了一小段時間,當尤之螢過完元宵節返校就結束了。
回到北京之後的生活和待在宜泠家裡的懶散狀态當然大有不同,尤其是開學後,尤之螢徹底告别了清閑的日子,法學生的課程總是排得人盡皆知的滿,又因為上學期在校賽上的表現,她被選進校辯隊,剛好遇上與外校的友誼賽,無論上不上場,都要參與每一次的備賽,從三月一直到四月中也沒結束。
幸好忙碌并沒有影響她和周重西的關系。
尤之螢在多次目睹室友與異地男友各種原因的遠程吵架之後非常心驚,但是後來就慶幸周重西是個理智又冷靜的人,她以前覺得他的個性不算讨喜,現在覺得他們很合适,他沒有那麼多莫名其妙的情緒令她難以應付,更不會三天兩頭無理取鬧。
當然,他一個要高考的人根本也沒有那麼多空閑來搞這些事,找她聊天都要從一堆試卷和模考的縫隙中擠出時間來,他們每天的聯絡固定在他下自習之後,在周重西乘車時,他們會打電話,如果想要視頻看看對方那就等他放假。
他的頭像幾乎都會在周六晚上十點半在q上亮起來。
尤之螢常常在周五早八點的法律史課上困得要死,盯着筆記本前面的日曆看近在眼前的星期六,這種感覺就像等待每周一次雷打不動的甜檸檬蛋糕。
但偶爾也有意外,就像這周,讨論會開得很拖沓,沒有如預料中在十點之前結束,而且看起來還要繼續耗很久,不想讓他等,尤之螢隻好在中途大家停下來吃夜宵的空檔抱着電腦去隔壁空教室。
接通聊天邀請,看到他在喝東西,玻璃杯裝的,像是熱牛奶。
尤之螢很奇怪,怎麼晚上也喝牛奶了?
周重西說是盧遊塞給他的,因為今天是保質期的最後一天,所以他被迫幫忙消耗一點以避免浪費。
“我們整組人都有。”
“……他有什麼毛病吧?!”
周重西在那頭說:“大概有吧。我不确定,他平常都僞裝得挺正常。”
“你為什麼要聽他的?”
“不知道,可能……他總是說要找你聊聊。”
尤之螢一下就笑了:“你怕他抹黑你?”
“嗯。”
尤之螢盯着屏幕,視頻畫面裡,他一邊單手調整耳機,一邊擱下杯子,坐在椅子上的身體直起一點,離電腦更近,屏幕上的那張臉好看得不受垃圾網速影響。
她上周問他是不是每次都沐浴更衣後再來視頻,那時候他否認,但是頭發又總是蓬松得像剛剛洗過,讓人特别想揉亂它。現在也是。
他穿了一件她沒見過的長袖,看起來很薄,衣服前面有灰色的繡線字母。
宜泠的春天,有這麼暖和嗎?
尤之螢問他冷不冷。
“還好,今天溫度挺高,你要到什麼時候結束?”周重西看了看她後面的教室環境,“會很晚?”
“不知道,他們還在吃東西,吃完繼續,總不會到十二點吧。”尤之螢向他吐槽,“今天師姐請來的那個哲學院一辯師兄話好多,起碼一半的時間都是他在說,我沒見過那麼能說的人,比盧遊啰嗦十倍,語速還很快,聽說他以前場場都赢,我懷疑他可能就是靠這種風格把對手繞暈的。”
“所以盧遊是你的參照基數。”周重西輕輕一笑,“幹嘛說這麼小聲,害怕被聽到?”
尤之螢指指後牆,比了個“噓”的手勢,“他可能會是師姐的準男朋友。師姐好像很喜歡他,一晚上眼睛都沒離開過。”
她像對他說悄悄話一樣稍稍貼近電腦,視頻裡的那張臉白皙生動,說話的時候無意識地舔了下唇瓣。
于是周重西沒聽清她在說什麼。
他垂下眼,擡起手挪了挪耳機,問她要不要也去吃點東西。
“不要,我不餓,我現在都在看着你了怎麼會想吃那些?”她仍然往前傾着身,頭發從肩上滑落到胸口,她現在說這樣的話熟練又自然,臉都不會紅。
周重西同樣自然地回答:“哦,但我又不是食物。”
“差不多吧,你應該知道那個詞。”尤之螢說着,并不揭曉答案,隻看着他臉上的表情變化,“我這樣說是不是很恰當?”
“……”
互相看了幾秒,他說,“我沒這麼……自戀。”
尤之螢控訴他,“誠實是美德啊周重西。”
“行吧。”他懶得和她計較似的低了低頭,不再吝啬地露出笑容,“你覺得是就是,我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