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刹那尤之螢是很後悔的，覺得自己鬼迷心竅，完全昏頭了。

太太太沖動了。

她在單薄的一點理智裡質問自己——

你看看你在幹什麼？

酒都沒有喝一滴難道就醉了嗎？為什麼這麼忍不住啊尤之螢！

但是後來，有些更具體真切且難以忽視的感受急遽地沖淡了這種想法。

周重西的嘴巴很軟很軟，身上的氣息好聞到令她懷疑他們晚上到底是不是剛吃過火鍋，而且手指碰到他後腦勺的頭發時，很像摸到什麼毛發蓬勃又溫暖的小動物。

在這麼冷的雪天裡，這種舒适感就太過分了，簡直擁有誘人堕落的蠱惑力。

更何況他忽然開始主動配合，湊近她的臉和嘴巴。

尤之螢不需要太吃力地踮腳，摟住他後頸的那隻手也得以調整位置，同時感覺到手腕碰觸到的他的皮膚非常熱，不知道是不是感知覺出現短暫的混亂，甚至覺得連旁邊空氣都一起熱了起來。

于是她知道，他應該也很緊張。

他們其實親得很不熟練，好像彼此都隻是憑感覺認識一下對方的嘴唇，非常生澀地碰觸或者輕輕含着對方，後來不知道是誰先張開了嘴，多了某種陌生的濕熱的觸感，兩個人都有些失措，混在一起的呼吸和心跳變得十分急促混亂。

但是誰也沒有停止。

周重西後來擡起一隻手，去碰她的臉龐，指腹的熱度貼着她的右颌一直延伸到頸側。

直到尤之螢呼吸實在困難，她先松開了摟着他的手，别過臉快速攫取新鮮的濕冷的空氣。

呼吸産生的淡淡白霧袅袅地漂浮着。

視野裡是昏白的一條雪夜巷道，她的腦袋清醒了一大半，心跳卻還是很快，怦怦地撞着心口。

耳邊同樣聽到他也在調整呼吸，低微的喘息聲讓她忍不住轉回臉去看了一眼。

上一秒她還在責怪自己，這一秒又覺得都是他的錯，誰讓他長成這樣，誰讓他不躲開她的雪球，弄得濕漉漉的一張臉，還長了這樣會勾引人的一顆痣，還用這樣的眼睛看她。

尤之螢掩飾性地低下頭吸了一口氣，她知道周重西還在看她，她也知道一定要說點什麼，但是腦子的靈活度大打折扣，甚至思考起有沒有可能讓他等在這裡，她現在跑回家去問向明意，可是媽媽很可能已經睡覺了，難道要喊醒她？

尤之螢很不确定向明意會怎麼想，如果不同意還很生氣，那要怎麼做？

剛想到這裡，一束暖黃的光忽然照到路面上，光束胡亂閃了閃，落到他們身上。

兩個人轉頭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一道身影正從小區的方向走來。

那裡路燈壞掉一盞，看不清楚，直到對方開口——

“誰在那兒！”

尤之螢心頭一跳，“是我舅舅。”

她有點慌，做了虧心事似的，迅速跑到路中間，周重西顯然也沒想到向明陽會突然出現，反應難得地慢半拍，随後才走過去。

手電光又照過來，距離越走越近，這回向明陽看清了那倆人。

尤之螢問他怎麼來了。

周重西喊了聲“向叔”。

向明陽拿着燈對他們兩個身上照了照，說是出來看看她回來了沒有。

“跟小周一起玩怎麼也不知道說一聲，打電話還不接，多吓人。”

尤之螢一懵：“你打電話了？我沒聽到。”

“你多忙啊你能聽到什麼。”

向明陽揶揄她一句，天這麼冷，也不好站在外面多說，便叫她趕緊回去，等會雪又要下起來了。

“我送送小周。”他這麼說。

周重西立刻說不用送。

向明陽表示沒事，就送到大路上，等他坐上車。

“要不還是我去送，你腿就别走了吧！”尤之螢搶過話，但馬上被否決了，向明陽完全沒發現這倆人之間古怪的氣氛，就說腿沒事，催促她回家，又拍拍周重西，“走了。”

“舅舅……”

“别傻站着了。”

尤之螢沒轍了。

她還沒有整理好剛剛的心情，周重西應該也是，兩個人就在這樣混亂又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向明陽安排好了，甚至沒說得出道别的話。

尤之螢回到家，屋裡隻留了玄關的一盞燈。

向明意已經睡了，她在自己的書桌上發現一份裝好的零食小禮包，很精緻的包裝盒，應該是向明意今天出去帶回來的。

坐下來拆了盒子，看到裡面裝的糖果和巧克力，每一顆的包裝紙都是精心設計過的，和新年主題吻合的風格，搭配起來是漂亮又和諧的色彩。

尤之螢将每種都看了一遍，然後蓋上盒子，不知道接下來要幹點什麼。

心裡的慚愧冒出來，層層疊疊地壓在那兒。

什麼也不想做。

靠在椅子上發呆，思緒卻回到剛剛的雪地裡。

她想起周重西平常的樣子，從頭到腳總是冷冷的，連說笑的時候也一副克制又極有分寸的姿态，好像你一不小心就冒犯了他，但是今天不一樣，那個時候就沒那麼冷漠了。他身上還很熱，眼睛也是。

很奇妙。

尤之螢想着想着就有點心動。然而過了幾秒，這些绮念都消失了，她又想到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