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之螢已經全然不記得上一次認真看星星是什麼時候的事。當她因為身邊那道聲音仰起頭時,猝然驚訝了一瞬。
“啊。”
清晰可見的夏季大三角!
即使是山水小城也有避無可避的光污染,城市街燈之上難見完整的星空。
這麼幸運。
尤之螢盯着看了好一會,微微激動的心情平複下來,才說話:“好清楚啊,不是每天都能看見吧?”
“要看天氣,一般都不行。”
周重西調整了下姿勢,手臂搭在欄杆上,告訴她,“在有待山那邊的觀星台,會更清楚,這樣的天應該能看到銀河。”
尤之螢:“你去過啊?”
他輕輕應了聲,“嗯。”
“一個人嗎?”
很随意接了句,話出口尤之螢才覺得不合适,有點過度窺探的意味,她勉強找補,“那邊挺遠,晚上是不是不太安全?”
周重西好像沒多在意,說:“和同學一起去的。”
哦。
當然不會再問是哪個同學了。
尤之螢抿了抿唇,向旁邊挪了一步,也靠到欄杆上。
河面吹過來的風越發輕柔,星空沉默而渺遠,一旦看久了,人就好像全然陷進了無際的遐想中,現實生活中的一切都顯得微小極了,時間的流速仿佛都慢了下來。
兩個人在橋上待了挺久。起初是站着的,後來就在台階上坐了下來。
直到綠淞河畔行走的人漸少,四周安靜得隻剩蟬鳴和水流聲,他們才走回街道上。
本該各自回家,周重西停在路口,看了看時間,說送她。
尤之螢沒拒絕。
一路上當然也聊了天,都是些不痛不癢的話題,比如盧遊,比如他們兩個都熟悉的一中,尤之螢說得多,但都得到了回應。
她覺得周重西的态度挺明顯:那件事情講完了,已經過去了,不需要再糾纏不休。
他很理智,心胸也寬闊,不是那種記仇到抓着不放的人。
不可否認,周重西身上擁有不少美好品質,要是認真比較起來,容易令人自慚形穢。
快要走到家時,尤之螢的腳步已經輕快了很多。
進了小區旁邊那條巷子,就能看見她住的那棟樓,燈火熄了大半,白天嘈雜的社區顯得過于寂靜,隻偶爾傳來一點聽不清的說話聲。
窄窄的巷道上,兩個人一左一右,在石闆路上留下長長的影子。
尤之螢剛想說“就到這裡吧”,前頭路燈下悠悠晃過來一隻四足動物。她太熟悉了,是那隻大黃,活躍在附近的流浪狗。
……為什麼大晚上還這麼精神?
尤之螢的身體先于大腦做出了行動。她非常迅速且利落地站到了牆邊,當然,也沒忘伸手拉旁邊人一把。
周重西被拽得一愣,手指貼在她潮熱的掌心裡,他一擡眼,明白了。
那隻黃狗慢慢走過來,一副巡街大爺的模樣,一路走過巷子,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們。
尤之螢輕輕呼出一口氣。
手被松開,周重西側頭看向她:“……”
一時間沒說出話。
尤之螢邊走邊說:“運氣可真好啊,一天能碰見它兩回。”
周重西問她:“你被狗咬過?”
“嗯,小時候。”她坦然告訴他,“我跑了半裡路,還被追上了,後來有一段時間做噩夢都是被狗追。”
難怪那麼小的狗也害怕。
周重西輕輕摩挲了下手指,說:“你剛剛反應挺快。”
“我都不需要反應,條件反射了。我的大腦已經建立了自保機制。”
說話間,走到了巷子的盡頭。
尤之螢說:“我到了,謝謝你送我。”
周重西看了眼小區的大門,視線移回來。
旁邊的高杆燈光線很淡,是偏冷的色調,尤之螢的臉龐在光下十分白皙,唯有唇色是淡紅的,她的眼睛沒在看他,随意地瞥了瞥黑漆漆的天色。
時間已經很晚了。
“你打車回去,要走到那邊大路上才有車,你注意一點。”
“我有什麼要注意的?”
“注意安全啊。”她想了想,“方便的話,你到家發條短信或者打個電話給我吧,或者,你上車前看下車牌,告訴我一下。”
有這個必要?
周重西沒應,也沒反駁什麼,他站在那裡,垂了下眼,再擡眸時神色輕淡地叫她,“尤之螢。”
“…嗯。”
很奇怪。
她應聲的速度也像條件反射,與此同時眼睛去看他的臉,撞上略顯鋒利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