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之螢在走廊站了片刻,臉上的熱度剛剛退下去,有人從診療室出來了,在眼睛下意識地要往他的臀部看的時候,尤之螢控制住自己,神态從容地問了句:“好了啊?”
“嗯。”顯然,周重西也有點尴尬,尤之螢清楚地看到他的臉有些紅,耳朵也是,知道他這麼害羞,她反而有點想笑了,故作關心地問,“疼不疼啊打針,比打胳膊疼吧?”
不過當事人并不需要這份關心,話都沒接,提步往前。
尤之螢沒忍住,真的笑了,“周重西,不就是打屁股針麼,誰沒打過啊,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好笑嗎?”周重西側過頭。
這麼一問,隻讓尤之螢更覺得有趣。
“你這樣還挺可愛的。”
然而這句誇獎某人并不受用,他沒理睬她濫用的形容詞,隻當是無聊的作弄,極平淡地回應一句:“走了,吃飯。”
從走廊出去的那點路周重西腳步利落,速度快得幾乎帶風。
大約是想證明那針根本不疼吧。尤之螢越想越覺得好玩,直到他在大門口停下來,回頭看過來,她才收斂笑容跟上去。
“你想吃什麼?”周重西問她。
“随便。”看了下時間,尤之螢環顧馬路兩邊,看到對面的一家面館,“那家面館看起來還不錯。”
周重西看了看那面館的門頭,說:“就吃面嗎?”
尤之螢:“你想請我吃大餐?”
他沒應聲,隻說:“你要給我省錢也行。”
“我可沒這麼體貼,隻是時間不大夠。”尤之螢想了想,“我能不能把這個機會留到周末……周六晚上,我們一起吃,好不好?”
她的提議非常自然,且合情合理。
幾乎沒有思考,周重西點了頭:“嗯。”
尤之螢朝他笑了笑,真是無心插柳,沒想到他這麼好約。
“那現在先吃面吧。”她說。
面館的口味沒有它清爽的門頭吸引人,面條是預制的,并非手工面,澆頭的味道也平平無奇,尤其是尤之螢常常吃向明陽做的面,舌頭都養刁了,嘗兩口就知道差距大了,但她什麼也沒說,勉強吃完,填飽肚子。
回到學校,已經打過午睡鈴,教室裡大半人趴在桌上休息。
孫鹭見尤之螢回來,問她怎麼這麼晚,“你舅舅店裡今天很忙嗎?”
她搖頭,小聲說:“我今天沒去,有點事。”
話頭就停在這裡,沒說是什麼事,孫鹭心裡覺得奇怪,雖不能說是無話不談,但尤之螢很少這樣說一半留一半,她想了想,忍不住問出口:“你最近在忙什麼事嗎?有點怪怪的。”
“一點小事。”尤之螢說,“以後再跟你說。快睡覺。”
孫鹭狐疑地看她兩眼,抿了抿唇,沒再繼續追問。
*
尤之螢上完晚自習回去,很巧地在樓下碰到剛剛才從公司回來的向明意,她本來想裝作沒有看見,快步上樓,但向明意穿着高跟鞋,不知道是踩到低窪處還是踢到什麼,輕微地絆了一腳,尤之螢聽到動靜就站住了,回過頭,向明意穩了穩步子繼續往前,走到單元門口看到她:“之螢?”
“嗯。”尤之螢看看她的腳,似乎沒什麼事,就收回了視線。
向明意走近:“上去吧。”
她當先走了一步。
尤之螢跟在她身邊。
向明意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尤之螢的印象中,這是她穿的最多的顔色,她連頭發也是天然的很深的黑色,從來沒有染過。
“你最近都坐公交嗎?”向明意的音量不高,但是樓道寂靜,便顯得她的聲音存在感很強。
尤之螢嗯了聲,說:“在這邊坐公交很方便。”
“要是晚上不好等,就打車。這點路費不需要節省。”
“好。”尤之螢聞着她身上淡香水的味道,恍惚地想起讀小學的前幾年,向明意太忙了,放學時把她放在朋友周冉的辦公室,總要到天黑後才會出現,接她回家的路上很少說話,但每天都會問一句“今天在學校怎麼樣”,她最開始會很興奮地說班級裡的事,後來也漸漸感覺到向明意其實沒什麼興趣聽,便回答得越來越簡單,于是回家的路上大多是沉默的。
短短的幾層樓梯走完。
尤之螢暫停了腦袋裡零散的回憶,她沒有在樓下客廳停留,回到自己的空間裡。
門未關嚴,露了些縫隙,她坐在小沙發上能聽到露台的門關上的動靜,緊接着是不算清晰的腳步聲。她有點累了,但還是起身走到門口将門開大了些,看向從她門外走過的人,他走去的方向是小書房。
見她開門,周重西的視線落過來。
尤之螢說:“你在用電腦嗎?我想用一下,五分鐘。”
“你用吧。”
他說完走進去,将自己在聽的音樂暫停,拿過擱在電腦前的書坐到窗邊的窄桌旁。
過了會,尤之螢進來了,她下載一些音頻,等待傳輸的時間裡,看到暫停的播放器,側過頭問:“這歌要不要幫你繼續放?”
“不用。”
“哦。”尤之螢看一眼他手裡的書,本以為他在學習,原來在看閑書。她收回視線,靠在電腦椅上,視線虛空地盯着電腦桌面。
有半分鐘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