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好車,拎起前籃的書包,往店裡走。
向明陽看她神态語氣都平靜,估摸不出狀況,跟在身後進去,還想問一句,見她已經在最裡側的那張桌邊坐下來,從書包裡拿出了英語筆記。
……跑這上早自習來了?
向明陽帶着疑惑走回後廚操作間繼續剝蒜。忙了半個小時,食材都處理好,看了眼外面角落的人,她這會沒在背筆記了,耳朵裡塞着耳機,也不知道在聽什麼,隻瞧得見那麼一個背影。
怎麼還越養越瘦了這小孩?
肉也沒少吃啊。
向明陽擦幹淨手,往煮開的熱鍋裡扔一把面。
尤之螢低着頭,又塞着耳機,沒聽到腳步聲,是先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熱騰騰的一碗清湯面擱到桌上。
少油少料,加瘦肉和菜心。
尤之螢摘了耳機。
“吃。”向明陽遞過筷子。
尤之螢不餓,但面很香,她也不想抵抗,接了筷子,吃了第一口才說:“謝謝舅舅。”
向明陽在她對面坐下來,說:“高三壓力這麼大嗎?”
“也沒有。”
“那你這一大早的不睡覺是出于怎麼個考慮?”
“被生物鐘背叛了。”
向明陽:“就這麼簡單?”
“不然呢,”尤之螢朝他笑了一下,邊吃邊說,“準備去圖書館,還沒開門,就過來坐會,你是不是不歡迎我?”
“說的什麼話……這不人家都看着嘛,以為我休息日還壓榨童工呢。”向明陽想了想,說,“你周叔叔那兒子回來有一禮拜了吧,怎麼樣,處得還好吧?”
他對這事了解得不那麼清楚,向明意也不大提起,先前隻知道周虔離異有一個小孩,比之螢小一歲,從小兩邊待,父母各養幾年,這幾年是跟在女方那頭,在省城讀中學,是上個月才聽老太太聊到一嘴,說那小孩媽媽要跟現任一家移民了,這孩子周虔要接過來。
尤之螢正在嚼着一塊瘦肉,沒擡頭地嗯了聲。她沒有打算告訴向明陽她昨天晚上罵人家有病。
“那小孩怎麼樣,皮不皮?”
顯然向明陽對小孩的區分很狹隘單薄,尤之螢知道沒法傻瓜式地用“皮”或“不皮”來形容周重西,但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便回答:“不皮。”
“那好啊,别是那種難養的就行,調皮搗蛋的男孩最招人煩。”向明陽咧嘴笑,“你這白撿個現成的弟弟啊。”
尤之螢想說算不上吧,他們還沒結婚,現在這個階段叫作磨合期。
向明意是這麼說的。
共同生活半年,如果沒問題,年後領證。
向明意宣布這件事的時候,尤之螢聽得很清楚,她當時在想的是:那如果有問題呢?
“老闆——”
有客人進店了。
今天開張的第一單。
“诶來了!”向明陽起身,一邊往門口走一邊回頭,叫尤之螢把面都吃完。他腳步稍快了點,左腿的機械假肢就顯得不那麼靈活。
尤之螢收回視線。她已經不想問他腿怎麼樣,他隻會說沒事,想想也知道這個季節悶在矽膠套裡會怎麼樣,但他要生活,要做事,隻能這樣。
等那第一位客人吃完離開,尤之螢也提着書包起身出了門:“走了。”
向明陽放下手裡的活,喊她:“你等會兒。”
他拿了些硬币,挺快地走去門口,朝隔壁叫喚:“老李——”
李三熟練地給他裝了大份綠豆沙,向明陽提着袋子挂到尤之螢的小車把上:“走吧。”
等車騎走,折身回去收她吃的那個面碗,走到那角落才看到桌上有個盒子,壓了張紙頭:新出來的護理藥膏,你試試。
尤之螢在市圖書館做試卷做了大半天,午飯就近吃的,下午三點多騎車返回。
外面太陽不那麼強烈了。
她這回走的正大門,快騎到單元門口,莫名其妙竄出來一隻拖着繩子的狗。
尤之螢本能地按了手刹,車子停下來,她扶着車把,有點僵硬地站在那裡。
狗不算大,白毛,好像是薩摩耶。它就停在她的必經之路。
等了一分鐘,那狗還不走。
她正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動時,一擡頭,看見了從前面東側門走過來的人。
這一刻,尤之螢想起了一個詞——狹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