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佩甯是在天快亮時聽到了聲響。
昨夜她迷迷糊糊伏在桌上睡了過去,因此對門邊的聲音總比睡在床上時更靈敏。在聽得“吱呀”一聲響動後,她當即便甩了下頭清醒過來,果真就發現了剛剛進門的妫越州。
她還是穿着昨夜出門時的一襲玄衣,衣裳上還留着些夜風的寒氣,似乎順着脖頸淺淺攀上臉頰,給她不動聲色的眉眼間平添了幾許淡漠與懶散。
幾乎就在沈佩甯将視線放在她身上的那一瞬間,妫越州便已轉眸向她看來,緊接着面上的神态便被幾分訝異驅散。她輕笑道:“奇了,你竟不逃?”
沈佩甯氣噎。同她待在一塊兒的這段時日裡,萬般殺她不能,沈佩甯自然沒有絕過逃跑的念頭,隻是無一例外都失敗了。如今能僞裝來這素家莊已是天賜良機,不僅妫越州對她的管束松了些,玄機閣李堯風也到這莊裡。她生性謹慎,并不敢貿然牽扯旁人。所以昨日在能與妫越州分别獨身赴宴之時,她本苦心等待要趁機與李堯風遞個消息,誰知卻引起了素非煙的興趣,惹來了一樁是非。也正因此,也叫她知道原來自己絕沒有擺脫妫越州的視線範圍,唯恐叫她看出心中所念,便不敢逗留匆匆回房。
而彼時妫越州踏出房門後,沈佩甯也曾心神不定、猶豫不決,隻是她最終想到:“這妖女陰險狡詐,此番難保不是故意誘我,好叫她順藤摸瓜探出明坤劍。我若貿然出去那才中了圈套!”隻是想通之時天已大晚,再加上仍然心中不安,朦朦胧胧間便叫她兜頭在桌上趴下了。
沈佩甯笃定,妫越州綁她必是為了明坤神劍,并推測當日她手下留情從而叫她有機會攜了神劍逃走是并不知神劍真身的緣故,也正因此姓妫的才會特地找來将她自玄機閣綁走。同妫越州在一起的這些時日裡,她心有萬分戒備當然閉口不言,可攔不住江湖中的隐約風聲叫妫越州不懈探知。此番外出,想來便是妫越州意在明坤,這才挾她前來辨認真僞。果然在素家莊第一日,便有神劍作聘的消息傳出,可知她所料不錯。
不過這明坤神劍竟成了素家莊納婿的聘禮,撇去她因一腔困惑憋悶之意不談,隻看得她獻劍的李堯風也出現在此且并無異議,便知此事并不簡單。興許……是他同素莊主有了甚麼謀劃交易!放出那風聲保不準正是為這妖女設下了圈套!這樣最好,這樣才好!
這些我必定半點也不叫她知曉!
思及此,沈佩甯方心緒暫平,隻是冷冷瞪妫越州一眼,不欲講話。天色還早,她轉過身便欲去床上再睡上一個回籠覺。
偏那廂妫越州卻再度出聲了,那語氣十分可惡:“如今已是五更天,正是練劍的大好時辰。你這個年紀,怎麼睡得着的?”
沈佩甯腳步停頓,“唰”的一下拔出劍來便回首朝她刺去——
“好劍!”
擂台上,劍光一閃,人影交錯,膠着間隻聽得“铛铛铛”數聲兵器相擊之響,随後在台中央較量的兩人竟同時飛入空中,不多時便有一人率先墜落在地,激起一陣塵土飛揚。
“咳,趙少俠技高一籌,在下自愧不如!”那落敗者自地上站起,雖是灰頭土臉,衆目睽睽之下也不得不坦蕩認輸。他對面便是方才将他擊落的趙靖汝,此刻便也颔首抱拳,那眉宇間的得意之色卻不去遮掩,遙遙望向擂台外流丹閣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