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目中不染纖塵的師姐,神女似的仙師姐,向來愛護生靈的師姐,又是在幹什麼呢?
那人穿着那身绛紫色的仙尊衣裳,迎着朝她奔襲而來的妖獸,毫不留情地手起劍落,夙念劍下不知沾了多少妖獸亡魂,依舊無動于衷地伫立茫茫大漠中。
“我師姐不該是這樣的。”
金樂娆突然有些難過,她不知道自己要維護誰,是在為誰的名聲争辯,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的意義,可她就是拼命擋住青沙荷的視線,一遍遍地給她解釋,“你聽我說,我師姐之前不這樣的!”
青沙荷沉默地垂眸看她,眼底何嘗沒有悲哀。
過了很久很久,大漠的沙粒都被血腥熏得差不多了,青沙荷才歎息道:“她就是你的師姐——葉溪君,你也看清楚了不是嗎。”
不,不是的,不是的。
金樂娆很想搖頭,可當她捂着嘴巴扭頭看向那邊,那樣煉獄似的情景讓她怎麼能混淆事實,繼續騙自己?
葉溪君應該是心懷天下的仙宗大弟子,清冷悲憫的天之驕女,身着一襲又輕又軟的霧绡衣裙,讓萬物生靈都願意俯首親近……可這樣的葉溪君,是隻屬于她回憶裡的師姐了。
如今的葉溪君,是北靈宗至高無上的仙尊,記憶裡出塵脫俗的素衣也換成了瑰姿豔逸的紫緞仙裳,純白不再,就好似在不知不覺中被卷入了俗世洪流,純一不雜的道心也不在了。
青沙荷閉目合掌,金色臂钏化作極長的戰鐮,她定定地将那物的柄尾往大漠裡一拄,不忍心看更多生靈塗炭的景象了,緊接着,她松手張開雙臂,施了個驅散決,對金樂娆歎息道:“葉溪君怎麼可能是完全意義的好人呢。”
“你什麼意思。”金樂娆怔忪,“我師姐憑什麼不能是好人。”
“在你們師尊不聞不問的情況下,她以一己之力為你護下風雨,使你在人心鬼蜮的仙門大宗内安然無虞,你能被養成這樣天真的性子,也不知她見了多少卑陋龌龊才能給你撐起這樣的一片天……怎麼還能要求她成為如你所想的好人呢。”施完法決,青沙荷摸了摸金樂娆的發帶,“越是涉及利益的地方越是人心不古,我自幼在青沙古國長大,見慣了父兄的互相算計厮殺,你們那麼大的仙宗,人心紛争隻會更亂更雜。”
金樂娆不想聽,她擋住對方的手,移開目光換了個話頭:“你剛剛施了什麼法決。”
“驅散妖獸的。”青沙荷笑笑,“你們修仙者不能在此地動用術法,但我們鬼界的人可以。”
“話說回來,哪兒來這麼多妖獸,怎麼一直往我師姐面前撲,和不怕死一樣。”金樂娆納悶。
青沙荷:“你再仔細聽聽。”
聽聽你師姐的劍風是否成調。
“是招妖決。”
金樂娆一直以為師姐隻是單純殺妖獸,手起劍落的同時順便挽幾個劍花玩,原來那不是手酸,而是在無法施展法術的情況下單單用劍風掃出了一曲招妖決。
為什麼?
眼前的景象被熱浪扭曲變形,像是大漠裡的蜃景,答案呼之欲出,卻讓人不願承認。
她好像和師姐說過,自己渴了。
師姐不是在盲目殺死妖獸。
而是在給自己看好玉蟻灣的水源,為沒有修為的自己蕩平前路阻礙。
她們争吵後,師姐不是抛下自己走了,而是去給自己找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