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留下的禍事,撈月谷自有打算,而您貴為天子,哪裡用得着我一介江湖女流幫什麼忙。”
賀景所說沒有錯,但正是因為太過有道理,讓樂貳惱羞成怒。
樂貳想走,奈何賀景一直擋在面前。
她瞪了賀景一眼,臉色已經有些不好看了。
周盛走到她身邊,按下賀景的手,歎道:“你若不願意,朕不會強迫,你走便是……還望樂女俠替朕向你三弟傳句話,請他照顧好禧兒。”
樂貳聞言,悄然斂了怒色。
“我倒有個疑惑想問您,既然知道榮王周芒已經被榮王妃江滿架空,為何欺騙我三弟?說主使人是榮王?”
賀景對上周盛給的眼色,恭敬退至一旁,留出空間給他們單獨交談。
“抱歉,朕有私心……樂三少主子規啼舉世無雙,沒有哪裡比他身邊更安全。隻要他查不到全部真相,就會替朕一直保護禧兒。而且,保護你們兄妹三人,杜絕你們和江滿針鋒相對,這是你們母親的遺願。”
聽見這話,樂貳動搖了。
若說世界上能讓兩個剛認識的人互相信任的條件,莫過于将其心系之人綁定在一起。
樂貳轉身看向周盛,眼神堅定,“好,我答應您,不過我有條件,我們所做之事,不能将撈月谷,尤其是我兩個兄弟牽扯進來。”
周盛欣然答應,幾乎感動,“朕,正有此意。”
從這一刻起,樂貳打定了替周盛潛伏在江滿身邊當間諜的決心。
不為别的,僅僅是為了以一人入局,讓整個撈月谷置身事外。
畢竟饒柳靈留下的錯誤,總要有人去糾正。
周盛也賭赢了,完成了彌意臨終所托。
彌意的話仍萦繞在他耳邊,“陛下,是我們對不起靈兒,若有朝一日她的孩子來尋仇,希望你不要責怪他們,有機會的話,跟他們坦誠相待,他們會理解的。”
二人又交談幾番,确認計劃後,趁賀景不注意,樂貳拔刀劃向周盛喉嚨!
她控制住力度,并巧妙避開命門,讓周盛看似流了許多血,實則僅僅受了皮肉傷。
賀景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們在做什麼,大叫:“來人!保護陛下!”
他閃至周盛面前,先用内力逼退樂貳,緊接着習慣性拔劍猛刺!
短短一瞬間,他想起了誤殺饒柳靈的場面,在驚懼之中?迅速洩力撤劍!
即使他反應敏捷,還是在樂貳側腹留下了一道很長的傷口。
樂貳中了賀景一掌,舊傷複發,渾身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感。
但她沒有亂掉分寸,捂着流血的新傷,站穩腳步後,見禁軍進來,迅速翻窗逃走!
這窗外是兩丈高的樓台,她翻出去時,沒有絲毫猶豫。
地闆上,她來時所戴的鬥笠還在滾動着。
這一幕把周盛吓得不輕。
周盛急切追至窗邊,半個身子探出窗外尋找樂貳身影。
他沒有看見活着的樂貳,但還好,也沒有看見摔死的樂貳,這才長舒一口氣。
賀景在他身後,提醒道:“樂二少主身懷絕技,有輕功降雨傍身,不會有事。”
這會兒賀景已經想明白了他們二人為什麼要這麼做——演戲給江滿安插在宮中的眼線瞧。
宮裡亂成一鍋粥,在宮女、侍衛、禁軍之中,有不少人神色微妙。
樂貳身負新傷舊傷,憑借降雨逃出深宮,在民戶家中偷了身農婦衣裳,綁住傷口止了血,喬裝改扮之後,若無其事來到新開的焘熹樓。
掌櫃不在,阿菁在前台接待。
“姑娘,歡迎來到焘熹樓,開業期間全場包間打七折,還有資深妝娘與俊俏的小生可以選……”
阿菁熱情的介紹還沒說完就被樂貳冷冷打斷。
她開門見山,直接說暗号,“天字房裡有種牡丹嗎。”
語氣冰冷不是因而她冷漠,而是疼得沒有力氣,也沒有耐心。
阿菁眼神立刻肅然起來,“隻種了合歡草。”
“那給我來一間紅色的鬼字房。”
“紅色的沒有了,藍色的可以嗎?”
“我就要紅色。”
暗号答完,阿菁欠身行禮,“姑娘,跟我來。”
樂貳随阿菁進入一樓昏暗的走道。
走道兩旁的人字包廂倒是十分亮堂,還會時時傳出連續不斷的歡聲笑語。
“諸葛先生在他自家宅子裡,我已經派人去請了,看姑娘臉色不太好,先坐下喝杯熱茶吧。”
阿菁将樂貳帶到人字五号,點亮燈台,随後有人端來暖洋洋的茶壺和點心。
樂貳坐下時,一直緊繃的情緒終于松懈,埋頭擦出一把冷汗。
就像受傷的猛虎回到了安全的窩,才敢露出脆弱的肚皮。
阿菁為她斟茶,試探問道:“姑娘是從總部大船上來的嗎?”
樂貳沒力氣回答,腦袋還有點暈眩,在沒聽清阿菁問了什麼的情況下随便點了點頭。
即使狼狽虛弱,她也沒有癱趴在桌子上,依然維持着儀态,不失風度。
阿菁放下茶壺,斟酌須臾,道:“諸葛先生還得過一會兒才能到,不過……谷主在焘熹樓,要不要請谷主來見……”
“什麼?!”
樂貳瞬間清醒了,“他在這裡幹什麼?!他不是在大船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