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參見此,心底裡那股冷冰冰的寒氣頓時消散了,忙撲過去将周禧緊緊攬入懷中,“拾希,拾希!!我不問了,你别這樣!”
周禧雙膝跪下,上半身直起來,用力抱住林參脖子,哭喊道:“是我!是我殺了四師兄!”
林參心髒一滞,不停撫摸他後背的手頓在半空,縮小的瞳孔變得漆黑。
周禧跪着向林參懷裡貼近,抱得更用力,“他們都是我殺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林參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腦子是懵的,心是痛的。
愣了一會兒,林參停滞的手恢複了輕柔撫摸。
“拾希,先冷靜,要不你先睡會兒,等你醒了,再好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周禧拼命搖頭,甩起的發尾打在林參臉上。
“是我毀了小七宗,是我毀了小七宗!!”
林參用手掌壓住他激動的肩膀,“小七宗從一開始就是江滿和林謝用來培育赤毛蟬的工具,這兩個惡毒的人才是罪魁禍首,怎麼會是你的錯?拾希,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麼,讓你心裡有誤會了?”
周禧此刻聽不見去林參的解釋,一個勁兒搖頭哭訴,“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是我和他們一起害死了師兄師姐,我該死!我和他們一樣該死!!!”
林參抱着周禧的兩隻手掌漸漸握成拳。
遠處,賀景坐在樹上,沉默地看着這一幕。
原本應該留在小七宗的林甘,不知所蹤。
以及周禧奇怪的态度,這詭異的一切,都在提醒着林參,還有更深的真相在等待他去挖掘。
“聽話,先睡一覺。”
林參冷不丁點了周禧睡穴,懷裡哭聲戛然而止。
周禧雙手落下,雙腿也失去力氣,腦袋軟趴趴靠在林參肩頭。
林參将他抱至自己房間的床上,脫掉他沾了血的外衣,蓋上被子。
一回頭,看見賀景悶不吭聲地站在門口。
他嘴裡叼着一片葉子,雙手抱臂,眼神漠然。
林參:“賀大俠,你和希妹說了什麼?”
賀景幽幽開口,語氣冷淡,“什麼也沒說。”
林參:“假話。”
賀景移開視線,用牙齒無聊地勾了勾葉子,“呵,我沒有義務告訴你真話。”
林參晃晃悠悠朝門口走去,肩膀一高一低,步履顯得有些蹒跚,面無表情下透着萬念俱灰。
“别的我不信你,至少保護希妹這一點,全世界隻有你能讓我相信。”
賀景移回視線,目光重新落在林參臉上時,發現林參并沒有在看着他。
林參雙手布滿鮮血,半張臉也是血,清新綠袍早就失去了原本的淡雅與美麗,隻剩下髒污和發黑的血漬。
他呆滞地望着門外,腳步走得費力,但每一步都踩在仇恨之上,大地仿佛都在為之顫抖。
賀景逐漸被林參周圍陰寒的恨意所裹挾。
他嘴裡的葉子忽然一動不動,原本平靜的眼神卻情不自禁翻滾起來。
“你要幹什麼?”
林參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心灰意冷地走出屋外,晃晃悠悠拐入隔壁房間,抱起溫語已經冷掉的屍體,爾後朝小七宗後山懸崖走去。
懸崖邊有一縷青煙飄了許久。
是何竹的未婚妻許氏,獨自一人在這兒燒紙錢。
林參抱着溫語走過來時,沉沉的天空下起了蒙蒙細雨。
許氏撐開傘,傘沿上移,看見林參從煙雨朦胧中走出來。
林參始終沉如死水的眼神在看見許氏時終于有了一絲動容。
他在許氏驚訝的目光中放下溫語,取下背在背後的鐵鍬,一句話沒說,直接開始挖坑。
小雨越下越大,但許氏的大傘把喪盆保護得很好,紙錢一直不曾斷過。
林參淋着雨,頭發濕漉漉的,大冬天挽起袖子,默默挖坑。
他和許氏有着奇怪的默契,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林參挖累了,看了許氏一眼,許氏便主動拿出水壺遞給林參。
林參喝完,還給她的時候低了低頭,表示感謝。
許氏颔首回應,轉身坐回小闆凳上,架着大傘,繼續往喪盆裡丢紙錢。
天快黑了,林參終于挖完了溫語的墳坑。
他開始把溫語埋進去,這會兒屍體已經不止冰冷,還變得僵硬。
摸到慘無血色的皮膚,林參胸口一陣陣刺痛。
他忍着悲痛,一鍬一鍬将泥土鏟入坑裡。
溫語躺在潮濕的泥坑之中,身體筆直,雙手放在肚子前,神色安詳。
泥土一點點把他掩埋。
一起被埋葬的,還有林參的溫良。
懸崖下,北邊小小的角落裡,安都城暖暖的紅光在氤氲霧色中彌漫。
遙遙一抹淡淡的紅,在林參眼中卻那麼刺眼。
令他嫉妒。
直至暮色完全降臨,樂壹提着吱呀吱呀搖晃的油燈從遠處快速靠近。
“髒死了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