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卷等了一會兒,實在等不到期盼的身影出現,最後失望地坐在了林拾星與溫語中間。
一坐下,她便揚起笑臉,頃刻間自顧自化解了内心失落。
“今天的年夜飯也有我的作品,你們快嘗嘗,看能不能嘗出來哪道菜是我做的?”
林參的目光幽幽落在了青椒炒木耳之上,瞧見這道菜裡的青椒黑得和木耳一個顔色,何須品嘗,光看都能看出這是出自花卷的手筆。
畢竟溫語的手藝不可能做出這樣讓人沒有食欲的菜品。
林參夾起幾片木耳送入口中,垂眸品嘗一二,沒說什麼,隻是擡頭看着花卷笑了笑,艱難地把食物咽了下去。
花卷滿目期待地望着他,“怎麼樣?這道菜好吃嗎?”
溫語陰陽怪氣“切”了一聲,看似嘲諷,嘴角卻始終挂着笑,溫情滿滿。
周禧瞧林參的反應就知道青椒炒木耳吃不得,幾筷子下去有意無意避開那道菜。
林拾星不舍得讓花卷失望,嘗了一口後,欲哭無淚地說:“真好吃。”
花卷嘴角微抽,須臾認命般妥協,“好啦好啦,我知道我沒天分了,我端去倒了!”
溫語阻止道:“先放着,别這個時候倒,不吉利。”
花卷撤回端菜的手,乖乖答應,“嗯。”
随後,她站起來,給大家一人分了一個茶杯,再挨個倒滿米酒,“大師兄不讓我們喝酒,就用小語釀的米酒代替吧,我們來幹杯!”
周禧第一個響應,起身舉杯高呼:“除夕快樂!!”
其他人随之站了起來,隻有林參不緊不慢地吃菜,沒有動作,“無聊。”
花卷:“大師兄!不許掃興!”
溫語:“林!拾!鯉!别逼我在最喜慶的日子罵你啊!”
周禧:“哎呀!林參!”
林拾星:“大師兄~”
林參這才放下筷子,敷衍地站起來,“好吧好吧。”
暖黃夕陽照耀着竹林,那些穿過雲層散落人間的光點裡,隐約有小七宗的悲喜時刻正在一幕幕浮現。
光點落到牆後,在某人衣擺邊搖晃閃爍。
有人靠牆立在小七宗衆人看不見的地方,正默默關注着他們,饒是林參都不曾察覺。
茶杯碰撞聲與遠方煙火同時炸開。
花卷:“哇!煙花!!好大的煙花!!!!”
林拾星:“離我們,好近呢。”
安都城上空的煙火,從望安山望去,仿佛就在同一條地平線上。
天色越暗,煙火的光芒越明亮閃耀。
幾盞過後,沒被世俗污染的少年少女被米酒醺得有些醉了。
尤其是花卷,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借着醉意說了出來。
她走到林參背後,架住林參肩膀,“大師兄,我知道,從小到大,就屬我最讓你煩心,可能換成别的任何一個人,早就把我嫁出去了,我今天明确告訴你,我不嫁人,我要一輩子留在小七宗,我要給師父養老,要看着希妹嫁給你!别人都不看好你們,但我知道,你們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林參聳肩将她頂開,随手夾起一塊餃子塞進她嘴裡,“少說點吧。”
花卷原地嚼了嚼,忽然兩眼發亮,用舌頭頂出一枚銅錢,“嘿嘿!好運餃子,被我吃到了!”
林參哭笑不得,寵溺地搖了搖頭。
花卷擦幹淨銅錢收進懷裡,又走到周禧身後。
不同于架住林參的肩膀,這次她直接抱住了周禧,壓在周禧身上,捏着周禧的臉,笑眯眯說:“希妹,其實小時候,我特别不喜歡你,誰讓你一來就分走了大師兄的所有寵愛,可是呢,你長得這麼可愛,我又讨厭不起來。”
周禧不動聲色躲開肌膚相親,笑道:“我才不信,明明就是因為你叫我希妹,大家才都這麼叫,還說不喜歡我?我看呐,就屬你最喜歡我了!”
花卷用力撐着周禧肩膀直起身,“你不懂,讨厭和喜歡,是不沖突的。”
說完,她走到林拾星身後,同樣緊緊抱住,“小五,你是我最親密的朋友,咱倆要做一輩子的好姐妹,好不好?”
林拾星苦笑答應,“當然。”
周禧插話道:“五師姐,做三師姐的朋友,你最好多長一張嘴,不然你的小心思她根本猜不到。”
花卷歪了歪頭,不明所以。
林拾星也不解釋,默默吃菜。
花卷沒多想,最後走到溫語身後。
溫語提前預判,伸手攔住了她架過來的動作,“有話就說,别動手動腳啊。”
花卷親切地笑了笑,一改往常打打鬧鬧的态度,十分真摯地說:“你比我小,但這麼多年,一直是你在照顧我,小語,謝謝你。”
花卷回到位置坐下,單獨為自己和溫語倒了兩杯米酒,并對溫語舉杯,“雖然我的恩人,是你的仇人,不過,我還是你的師姐,你是我的小語,對吧。”
溫語沒有回答,但不假思索地端起茶杯喝完了米酒。
花卷明白了他的心意,跟着一口悶。
這時,院子外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與氣喘籲籲的呼吸聲。
“我回來了!!”
衆人齊刷刷驚喜扭頭。
花卷、周禧、林拾星:“二師兄!”
何竹身穿派服,而不是文人長衫。
此刻他累得滿臉通紅,跑過來一屁股坐下,拿起杯子就要喝水。
林參連忙按住他手裡的杯子,換了一個空杯,倒滿茶水遞給他,“喘成這樣不能喝太刺激的東西,你剛剛拿的是米酒,喝這個吧。”
何竹急忙接過,咕噜咕噜灌了半肚子茶水,喝完放下茶杯,抹了抹嘴,慶幸道:“還好趕上了,哈哈!”
花卷剛剛說了那麼多都沒有哭,這會兒忽然控不住眼淚,激動哽咽道:“我還以為你不要我們了!”
何竹手足無措地安慰:“這不是回來了嘛。”
然而這邊這個還沒哄好,另一邊林拾星也感動到抹眼淚。
何竹不得已将求助目光投向林參,“啊,這……怎麼我一回來,她們就哭了呢,大師兄……快幫幫我。”
林參聞言,用筷子指了指桌上某道菜,淡淡道:“拾銀,這道青椒炒木耳特别好吃,你嘗嘗。”
話音落下,花卷和林拾星忽然不哭了,甚至嘴角勾起壞笑。
溫語和周禧亦偷瞄着何竹,眼神不懷好意。
何竹對林參絲毫不設防備,夾起一大口青椒與木耳送入口中,合唇一咬,愣了須臾,臉色變得僵硬,繼而猛轉身噴了出去。
“啊!!好惡毒的木耳!!!!”
另外四人:“哈哈哈哈哈!!!”
除了林參,全都忍不住捧腹大笑。
而罪魁禍首林參隻是抿唇輕輕笑了笑,默默吃菜。
何竹的舌頭雖然糟了一通老罪,不過,看見大家都這麼高興,他也跟着高興,絲毫不覺得生氣。
林參吃着吃着,耳朵忽然動了動。
他迅速扭頭,捕捉到牆後縮回去的一片綠色衣角。
那是和他們身上的派服一模一樣的清新淡綠。
小七宗穿這種顔色的衣服的人,除了他們,就隻剩林甘了。
林甘偷偷關注着他的徒兒們,在歡聲笑語之中,他卻被悲涼與痛苦裹挾,滿目凄惶。
被林參注意到後,他捂着胸口,一瘸一拐逃離此地。
無論他捂得多緊,胸口還是會發出一陣一陣揪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