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撈月谷在幫榮王煉赤毛蟬,他們一定是想要複活誰,或者有别的更加不為人知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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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瑢在早市向善良的阿婆要了一把面和一個雞蛋,回到廢棄古宅後用破爛鐵鍋煮給弟弟小瑜吃。
“雞蛋給小瑜,姐姐不愛吃蛋黃。”
蒸騰水汽從坐在台階上的姐弟二人頭頂飄出來,扭繞着升向明亮的天空。
懂事的小瑜知道姐姐不是不愛吃蛋黃,隻是找借口把雞蛋讓給自己罷了。
“可是我不愛吃蛋白!”
小瑜挑出蛋白丢進姐姐碗裡,裝出一副挑食不懂事的樣子,完事後端着缺了一個口的碗轉過身,背對溫瑢,呼哧呼哧吹面。
溫瑢看着碗裡的蛋白,心酸滋味惹得鼻頭幹澀難忍。
“小瑜,我不知道我們該怎麼活下去……要不,我送你回溫家吧?”
“姐姐!”
小瑜挪動小碎步,帶着屁股轉了半個圈,烏漆嘛黑的大眼睛圓鼓鼓地望向溫瑢,氣勢昂揚地說:“不用怕!我已經找到活幹了!碼頭的船長大叔讓我幫他卸貨,一早上會給我五文錢呢!”
溫瑢聽罷噗嗤一笑,短暫失笑後眼淚卻不知不覺随之而來。
小瑜忙放下面碗,從口袋裡掏出可憐的五文錢,用兩隻小手捧着舉到溫瑢面前展示,“喏!這是我早上掙的!夠我們今天吃飯了,姐姐不要難過,我們好手好腳,怎麼活不下去?”
溫瑢避開他溫熱的視線,借撩頭發的動作擦掉眼淚,“姐姐不如你,雖然我不喜歡溫家,可畢竟是溫家給了我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溫家不要我了,我才發現自己這麼依賴它……”
“姐姐……我覺得現在挺好的,我不想回去……不想一直被關在地牢裡,現在這樣……很好……”
溫瑢緩緩轉頭朝他看回去,看見他低頭挑起一筷子面條往嘴裡送,直到把嘴巴塞得滿滿當當才停下,然後艱難地往肚子裡咽,就好像卯足了勁要把過去幾年暗無天日的時光和委屈全都咽下去!
“對!”
溫瑢直起腰杆,“姐姐說過要帶你永遠脫離那個黑暗的地下室!現在怎麼能把你送回去呢!”
她用力揉了揉小瑜亂糟糟的頭發,忽然信心倍足,“沒有溫家,我們也一定能好好活下去!”
小瑜揚起笑臉,鼓鼓囊囊的腮幫子在溫瑢眼中分外可愛,帶給溫瑢充滿希望的幹勁!
姐弟二人就這樣在碼頭幹起了雜活,小瑜身闆雖小,力氣卻很大,盡管隻能幫商船卸一些雜碎物品,但也能發揮自己的價值。
溫瑢則在碼頭附近的小面館幫忙洗碗端面,面館阿婆付不起薪水,但給他們提供了簡單的茅草屋當做住所。
有好心的面館阿婆和船長幫助,姐弟二人漸漸習慣了尋常百姓的生活。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面館阿婆沒有子女,也是個可憐的孤寡老人,她說以後這個小面館就讓溫瑢姐弟二人繼承,而阿婆隻需要有人為她送終。
小面館結構單一,并不掙錢,但溫瑢不氣餒。
因為少時常在溫珏身邊看溫珏做生意,她腦子裡還真有那麼點兒生意經,随随便便便想出了一連串擴大利潤的法子。
如此,她幻想着很快就能攢夠給阿婆置辦棺木,和為小瑜以後娶媳婦兒要用的銀子。
溫家的事情,還有撈月谷,就讓它們徹底成為過去吧。
可惜天不遂人願,太光五年,某個再尋常不過的早晨,大船準時停靠在碼頭準備卸貨,殊不知一群惡匪盯上金燦燦的貨物很久了。
船長在抗争中死去,胸口中刀口吐鮮血倒進河裡。
水手和船夫們以為仗着極強的水性就能從河裡遊走逃跑,卻成了惡匪的活靶子。
無數支邪惡的鐵箭像火弾流石般砸向河面,沒多久,藻綠色的河水便成了一大片紅色汪洋。
岸上百姓四散奔逃,也沒能逃掉幾個。
面館阿婆年邁,壓根不打算跑。
她從容地笑着叮囑溫瑢,“記得回來給我收屍,老婆子不怕死,但不想當孤魂野鬼”,然後用蒼老粗糙的手把她和小瑜往外推,“快跑吧。”
她神色之坦然,顯得死亡無足輕重。
隻是在看見溫瑢和小瑜都沒有要逃跑的意思後,阿婆的聲音裡才有了緊張情緒,“跑啊!”
溫瑢不肯棄她而逃,小瑜也發了瘋地要為船長報仇。
溫瑢拿上削面的刀走向惡匪徒,手腕一甩挽了個帥氣的刀花,“溫家教給我的功夫,終于派上用場了。”
可她才殺了三個惡匪,終是寡不敵衆,傷痕累累地倒下了。
她被小喽啰丢到惡匪頭子腳邊,聽見身邊的人說:“頭兒!你看!這個妞兒,俊不俊?!”
“呦,這風吹日曬的碼頭還能養出這麼白白淨淨的小娘子,真是意外收獲,帶回去,讓爺好好享用。”
溫瑢已經疼得麻木,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惡匪們說了什麼她其實沒怎麼聽清,但小瑜的慘叫聲卻像雷響直震她的神經!
她猛睜開眼,任由鮮血劃過瞳孔也不肯閉上眼睛,“小瑜!!!!”
小瑜被一個身材粗壯的惡匪掐着脖子舉到碼頭邊,高高懸在河面上空。
小小的雙腳胡亂撲騰掙紮,兩隻手無力掰扯掐在脖子上的寬厚手掌,臉蛋憋得通紅,喉嚨發不出聲音,唯倔強的眼神惡狠狠盯着面前的惡匪。
阿婆顫顫巍巍撲過去,舉起擀面杖用力敲打惡匪的背肌。
“老婆子跟你拼啦!”
然而不疼不癢的攻擊隻讓惡匪撓了撓後背。
“去你馬的!”
惡匪一腳踹在阿婆腹部,奪走了阿婆的性命。
小瑜在仇恨的加持下爆發出巨大腰部力量,擡起腳狠狠朝惡匪肚子上踢去!
然而……腿太短,踢不到。
惡匪被他激怒,發力把他往上抛,那一瞬間粗壯的手臂迸發出了十分明顯的肌肉和青筋線條。
爾後像拍球一樣,可怖的手臂順風一呼,轟地一聲将小瑜拍進河裡!
小瑜還沒被河水淹沒,就已經被這一掌拍昏了過去。
溫瑢的呼喚來得有些遲。
惡匪頭子笑着惋惜道:“原來那個小蚊子是跟漂亮小妞兒一起的,早知道先留着了,哈哈哈。”
溫瑢的瞳孔随着小瑜掉入河中濺起的水花而驟然變得死灰,朝小瑜伸去的手臂一墜,在巨大痛苦中陷入昏迷。
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被鐵鍊綁在亮堂堂的高樓裡,有個渾身散發着汗酸味的中年男人趴在她身上蠻橫地動來動去。
是身體下方的撕裂感,和無處不在的傷口痛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