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個宮裡的大夫,說是當今天子派他來的。”
溫語通知完,砰地摔上門走了。
聽罷溫語的話,林參眉頭緊皺,也顧不上尴尬了,心想:不對……樂壹是說過讓周盛幫忙查赤毛蟬,但他應該不會傻到直接暴露我在平安派。
就在他沉思時,周禧忽然一個轉身撲向他,抓着他的肩膀興奮地喊:“太好了!三師姐有救了!宮裡的禦醫一定很厲害!”
說罷朝林參唇角重重親了一口,再抱着他的脖子傻笑。
林參心間半憂半喜,握住周禧纏着繃帶的手,藏起異常的思慮,酸酸地看着繃帶上的繩結問,“誰給你換的藥,這結綁得還挺好看。”
周禧沒聽出醋意,脫口回答:“傅師姐幫我換的。”
林參微愣,忽而自嘲般吭哧一笑,緊接着如釋重負。
周禧這才發現他的心思,傾身湊在他面前,幾乎快要碰到他的鼻頭,帶着壓迫感明目張膽地問:“你以為呢?”
林參偏頭看向别處,不說話。
周禧把手從他手中抽出來,重新抱住他的脖子,“是不是以為我身邊有了别人,所以緊張了?”
林參依舊沒有回答,周禧兀自當他承認,于是眼神堅定地安慰道:“林參,在我心裡,你永遠是第一位,你把我當妹妹也好,當師弟也罷,或者……”
話語停頓,他羞澀地低下頭,繼續說:“隻要是你,不管怎樣,我都願意。”
突如其來真摯的告白令林參不知所措。
“還疼嗎。”
他再次把周禧的手從自己脖子上拿開,端詳着被樂壹扭傷的可憐手腕,顧左右而言其它,“應該不會這麼快消腫。”
周禧乖笑着搖搖頭,“昨晚就不疼了。”
林參認真注視着他眼睛說:“以後隻能讓我給你換藥。”
周禧愣了一下,爾後緩緩揚起燦爛而幸福的笑容,激動回道:“嗯!”
林參話鋒一轉嚴肅起來,“但是,平時不許直呼我的名字,也不可以在旁人面前跟我有出格的舉止。”
“怎樣算出格?”
周禧眼眸微眯,笑意染上幾分揶揄,明知故問後,繼續明知故犯,吻入林參唇中攪了攪他溫熱的舌尖。
事後挑釁般注視着林參的眼睛問:“這樣算嗎。”
林參作出生氣的表情,眼角卻笑得明媚,捏住他的臉訓斥道:“敢拿我開玩笑了。”
語意雖狠,然而語氣無比寵溺。
周禧咯咯大笑,笑得肩膀一抖一抖,并不走心地承諾說:“知道了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林參歎了口氣,松開他的臉,“好了,去看看林拾顔吧。”
聞言,周禧忽然想起小七宗糟糕的處境,臉上歡快的笑容猝然消失,替換成憂心,“嗯……”
林參小心将他推開,從床頭拿來衣物穿戴整齊,繼而回頭蹲下,拿起他的鞋子說,“來。”
周禧快速爬到床邊,乖乖坐好讓林參為他穿鞋。
以前剛來小七宗的時候,他就是睡在這張床上,每天醒來都習慣性地等林參為他穿衣梳洗。
但這個習慣他早就忘了,也不需要,可林參仍然時不時會被印在記憶中的習慣所支配。
周禧心裡越高興,越故意擺腳搗亂,深入試探林參的耐性。
林參總能明白他每一個意圖。
“不要動。”
他輕輕握住周禧腳踝,揚起頭,露出一雙溫柔帶笑的眼睛,輕聲細語地哄。
周禧雙手撐在身後,上身半躺,圓圓鼓起的腮幫子掩飾着心滿意足。
他當真聽話不動了,放松雙腳任由林參擺弄。
“有點緊。”
林參試了試,發現擠進不去。
“這還是去年的鞋吧?已經小了。”
林參幹脆放下鞋,從門口拿來一雙自己的白靴,這才輕松套上周禧的腳。
繩子系到最緊,正好不會松,剛剛合适。
周禧站起來跳了跳,再轉個圈,最後冷不丁朝林參唇上吧唧親了一口,“以後就是我的了!哈哈!”
說完蹦蹦跳跳跑出屋子,轉折沖向西邊花卷和林拾星的房間。
林參愣在原地,感受到唇邊濕熱的溫度依依不舍般遲遲未散。
他回味着方才周禧話意裡所指的東西,不知道是鞋子?還是林參他自己?
應該是指鞋子。
林參回過神自嘲自己想得太多,兀自尴尬左右看了看空氣後,連忙跟上周禧的步伐去到花卷房間。
見林參出現,背着藥箱的太醫立刻從花卷床邊走到他面前,開門見山道:“林公子,我姓萬,是太醫屬禦醫,奉陛下口谕特意前來為花小姐診治。”
剛剛林參沒來之前,萬禦醫隻看病不說話,冷漠得像個世外高人,在林參面前卻突然谄媚起來,滿臉堆笑,鞠躬哈腰的。
林參看了眼屋子裡幾個人,瞧見他們各個神色詫異,顯然都因為禦醫的态度而感到一頭霧水。
他一邊擔心暴露,一邊又覺得這個萬禦醫非常可疑,于是問:“是雲将軍用軍功向陛下請的恩賞吧?”
這句話意在試探,也在暗示。
萬禦醫卻聽不懂,反駁并解釋道:“不是雲将軍,是樂……”
“咳咳咳咳咳!!!”
林參急忙重重咳嗽打斷萬禦醫的話,“不重要不重要,所以我師妹到底什麼情況?為何遲遲不醒?”
說完,他沉眸審視萬禦醫的眼睛,心中已經萬分肯定這個人并不是樂壹,更不是雲畫森或者周盛派來的大夫。
但他的目的和背後勢力,林參暫時還猜不透,隻能将計就計繼續試探。
“回林公子,花小姐的腦袋裡确實有一種叫做赤毛蟬的蠱蟲,她後額有處傷口,你可知道從何而來?”
林參斟酌着他每一句話,因此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于是溫語迫不及待接走了話,“是四天前,她被人推了一把,腦袋砸地上了,正是從那天以後一直昏迷到現在,不過之前的大夫說她傷的并不嚴重。”
溫語說完後,眼神奇怪地瞪了眼林參。
林參知道他在怪自己不守承諾,還沒等周禧到年紀就下手。
但林參現在沒有那麼多功夫在乎他的小情緒,對他陰陽怪調的眼神視若無睹。
萬禦醫嚴肅搖了搖頭,“不對,那是假象,花小姐傷得非常嚴重。”
話音一出,屋裡衆人屏息凝神,就連林參也心頭一涼,不自覺皺起了眉。
萬禦醫繼續說,“其實是赤毛蟬救了花小姐一命,這種蠱蟲與宿主的腦部經絡共生共死,這麼多年,它已經成為了花小姐的一部分。
“花小姐所受的重傷,由赤毛蟬為她分攤了一部分,這才讓表面看上去傷得并不嚴重。
“但赤毛蟬受傷沉眠不醒,已經是苟延殘喘的處境了,待赤毛蟬一死,花小姐也就……”
他言盡于此,屋裡氣氛已然冰涼刺骨。
片刻後,林拾星捂着嘴巴跑出去,蹲在梅花樹下放聲大哭。
何竹急得開始求神拜佛。
周禧本也和他們一樣憂慮緊張,但視線不經意落到林參身上,發現林參還算冷靜,隻沉眸深思。
如此,他便莫名有了一股能順利度過難關的信念,稍稍安心後,追出去撫慰林拾星。
溫語一把抓住萬禦醫的手哀求道:“你一定有辦法救她!對不對?!”
萬禦醫歎了口氣,“古書上說,赤毛蟬是大桓西北地區高原上獨有的蠱蟲,之所以絕無僅有,是因為那兒長着一種名叫白苦的花。”
!!!
聽到這裡,林參怔怔退後半步,原本鎮定的神色恍然之間變得萬分驚懼!
萬禦醫用餘光發現他神态變了樣,卻加快語速繼續說:“白苦花汁與人類腦脊液的味道十分相似,所以赤毛蟬幼蟲會在白苦花蕊中結蛹,成長,直到遇見宿主。”
何竹被這神奇的說法吸引,聽入了迷,不自覺問:“如果沒有遇見宿主呢?”
萬禦醫道:“那就沒辦法走完整個生命的過程,幼蟲死後,屍體與蟬蛹都會成為白苦的養分,滋養更多的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