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來了,所以大魔頭是為了三師姐才來這兒的?”
林參剪開紗布後再把一些作用不同的藥粉和藥丸倒進搗藥罐裡,混上清水,慢慢轉圈搗碾。
“對。”
他低頭看着手中動作,講話顯得漫不經心,“拾顔的病很奇怪,與她身世有關,樂谷主可以提供一些線索。”
周禧終于放下了所有警惕,但擔憂不減,“那也不能容忍他随意進出平安派吧……”
林參陰陽怪氣地擡眸瞥了眼樂壹,“他非要來,誰攔得住。”
周禧也跟着瞪向樂壹,附和着埋怨,“要是被外人看見,我們有嘴也說不清。”
林參收回目光繼續認真搗藥,“還好,沒人看見,隻要我們不說出去,就不會有人知道。”
周禧為難地想了想,神色更加憂慮,“所以連師父,和師兄師姐他們也要一起瞞着嗎?”
林參十分嚴肅地肯定道:“對,你既知利害,更要守口如瓶。”
周禧深呼一口氣,低眸小聲吐出一個字:“哦……”
樂壹默默看着林參僅用三言兩語就把周禧騙得如此乖順,不禁暗笑。
且壞壞笑意中染上了更濃的深意,一副心如明鏡般的掌控感出現在他眸子裡。
他輕佻眉梢,小聲喃喃:“我就知道某人不回家是有原因的,呵呵。”
周禧沒聽清他的話,歪頭朝他蹙眉打了個問号。
林參倒是聽得一清二楚,犀利的眼神無聲沖他發出警告。
樂壹拍了拍嘴,再眨眨眼,識趣地表示閉嘴。
林參搗完藥,取出粘稠的藥膏,牽過周禧的手,用最輕柔的動作一點點塗抹在發紅腫脹的皮膚周圍。
再将剩下的藥膏與紗布結合,仔細纏在周禧手腕上,最後系個漂亮的繩結結尾,叮囑的話音裡藏不住心疼,“過一晚上應該就不會痛了,但是你這兩天要小心一些,别磕着碰着。”
周禧苦惱地點點頭,“那這兩天不能練功了。”
林參開始收拾搗藥罐和紗布,“不能練就不能練,多看看書也好。”
“唉……”
林參注意到他有心事,多問了一句,“怎麼了?”
周禧擡頭看着林參的眼睛,失落地回答:“我一直以為我挺厲害的……可一碰上歪魔邪道,就誰也打不過……原來實戰和月末會武完全不一樣……”
林參輕微吭哧笑了一聲,着實沒料到他會有這樣的煩惱。
這邊林參還沒開口安慰,對面樂壹迫不及待插話道:“輸給我不丢臉好吧!”
但周禧絲毫不領情,脫口而出:“跟你扯上關系就夠丢人了!能不能離我師姐遠一點!!”
樂壹表情怔愣一瞬,目光下意識朝林參瞥去,果然發現林參收拾藥瓶的動作加快了許多。
他低着頭,匆匆忙忙的動作透出些許不自然,一絲極其不明顯的自卑被樂壹巧妙捕捉入眼中。
但樂壹沒說什麼,隻是聳肩冷笑,對周禧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态度,吊兒郎當地抖起了二郎腿。
林參拿上藥瓶、搗藥罐、紗布與剪子回自己,沒注意到身後周禧想拉卻沒拉住他的手。
他失神落魄地大步逃回到房間,拉開書桌下的櫃子将東西放進去。
忽而櫃子深處一個簡易的抽拉小匣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小小的赤棕色木匣子放在這裡好多年沒有被關注到,林參隻有在打掃屋子的時候才會偶然碰一碰它。
他鬼使神差地把它取出來,捧着它走到陽光照進來的地方,為它拂去表面薄薄一層灰塵,最後輕輕拉開。
在看見其中那顆乖乖躺在棉花中的白色乳牙時,林參的目光悄然變得無限溫情。
陽光照得柔軟的棉花像雲朵般栩栩如生,可愛的乳牙周圍漂浮着淡淡的光塵顆粒。
林參不知不覺想起了年少時在叢林小河邊失手打掉周禧牙齒的場景,彼時的陽光和今天一樣燦爛,溫柔裹挾着他的心,令他恍惚之間看不清現實。
以至于樂壹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他都不知道。
“不會就是……”
樂壹抻長脖子往小匣子中探瞧,話裡有話地問:“不會就是……那小妹妹的牙齒吧?”
林參回過神,迅速推動抽拉蓋子将匣子封閉,轉身将它放回書櫃裡,“與你無關。”
樂壹這會兒沒有犯賤的心情,看似吊兒郎當地倚在門口,雙手抱臂,渾身透着不正經,但神色裡卻隐隐藏着凝重心事。
“子不嫌家貧,可是你呢,打心底裡希望與撈月谷劃清界限,生怕别人知道你姓樂,對吧。”
林參聽出他難得認真,轉身時刻意回避了目光,徑直往外走,“不要多想,我承認我動了心思,但不至于像你說的這麼嚴重。”
“那你為什麼一直不肯回去。”
“這裡還有值得我等的線索。”
樂壹伸出一隻手臂攔住林參出門的路,“你撒謊是騙不到我的。”
“樂yue樂le樂le。”
林參隐約惱羞成怒,沉甸甸的眸子緩緩瞪向樂壹,“希妹在對面,隔壁還有個人在睡覺,你能不能别非要現在說這些?”
樂壹保持着平和,即使心中不高興,也隻是短暫嚴肅了一會兒便又是幼稚模樣,用不屑一顧的表情和語氣說着令人火大的話,“放心,我把你的小師妹打昏了,她什麼也聽不到。”
林參聽罷頓時震怒:“你有病吧!”
說罷推開樂壹的手快步走出房門,身後傳來樂壹嘗試叫住他的聲音,但他沒有理會。
“喂~老三~
“林拾鯉。”
一句清淡的稱呼卻令林參錯愕地停住了腳步。
“等周叔那邊有赤毛蟬的消息了,我再來找你,花卷的事情我會管到底。”
話音消失,冬日寒風吹過樹梢,随着幾片梅花花瓣飄落,林參回頭時,房間門口已空空如也。
林參發了會兒呆,忽覺心頭有點癢。
他很快想起周禧被打暈的事情,于是立刻收斂起所有情緒,心急如焚地沖入西邊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