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禦清俯下身蹲在步彤腿邊,手搭在他的膝頭蓋住青年的雙手,自下往上看着他,仿佛是廟堂裡虔誠朝拜的香客,對着神明許下願望———
“能不能,不做了?”
做什麼?又不做什麼?步彤雙手被攥的生疼,男人的力道大的驚人,對方身體的顫抖從兩人連接的雙手傳達到他的身上。
步彤垂首,盯着男人瞳孔深處倒映着的自己的模樣,狼狽又張牙舞爪。
手疼。
心髒也好疼。
心髒咚咚作響,一下一下撞擊着胸膛,疼得步彤渾身麻木,烏雲壓着他模糊又沉重的心情,他抽回手,耗盡了全身力氣。
“不能。”
男人問完就走了,好像隻是為了得到個答案,結果根本不重要。
步彤呆坐在石桌旁,死氣沉沉地,拉住他的人已經松手,他又被拖進深淵。
四周黑的沉默,黑的震耳欲聾,如同深淵巨口将青年慘白的聲音吞噬。
空氣中的潮濕扼住步彤的喉嚨,圍繞着他煩躁抑郁的情緒。
他聽見雷聲,緊随其後是淅淅瀝瀝的雨,他摸了摸臉,一片冰涼濕漉。
—
步彤早晨醒得很早,屋裡沒段禦清的身影,男人好像走了後就沒再回來。
他推開門,天已經放晴,石桌上擺着早點,旁邊還有份涼粉。
步彤走過去摸了摸,不是很冰,色澤也像是早上新做的。
原一推門而入,青年捧着碗發呆的場景被他撞上,他撓了撓臉,走過去。
步彤放下碗,指了指桌面上的早點:“你做的?”
原一搖頭:“不是。”
他剛來的時候就有了,青年還在睡,早點被好好地擺在桌上。
步彤又端起碗,捏着勺子把涼粉塞進嘴裡,食不知味。
早上的時候傳訊法器有了消息,他擱在水裡,水面上就浮起行字,說是沒辦法破陣,讓他去幫忙。
說什麼來什麼。
段禦清昨晚前腳剛問過他,後腳翡翠山府那邊就來求助。
好巧不巧,撞在一起。
步彤嘴裡逐漸嘗出了味,還是發苦的甜,咽下最後一口,碗裡空蕩蕩的,他把白玉碗放下,轉頭看向少年。
“我想去邊界看看那些弟子。”
原一被突如其來的要求砸得一愣,随即反駁道:“不行,上次不是和你說了不能去?”
步彤沒說話,解下腰間的玉佩扔給他。
少年手忙腳亂地接住玉佩,原以為是什麼雜七雜八的小玩意,仔細一看,結果是長公子玉佩,詫異道:“段師兄的玉佩怎麼在你這兒?”
是啊,怎麼還在我這兒呢?步彤心想。
有了玉佩,原一也不好再拒絕,這玩意在歸靈宗就代表段禦清本人的命令,走到哪都暢通無阻。
到了邊界,步彤就把原一打發去和守界弟子交流,少年原本不想走,但他一亮玉佩,對方就無話可說。
邊界在山後,被樹林罩着,腳下是堆積在一起的碎石雜草,草尖還挂着紅,是那些死去的弟子的血,蔓延一片。
步彤踩在草上,絲毫不在意,别人的命與他何幹,他本就是要報複的,他隻在乎段禦清。
青年從儲物袋中拿出畫好陣法的紙,按照位置找到陣眼。
陣眼是株毫不起眼的野花,任誰也意想不到,野花在風中搖曳,步彤盯着上面的露水出神。
隻要扯下這花,一切都會走到盡頭。
青年閉上眼,深深喘了幾口氣,系統在意識海裡催促,步彤隻覺得它煩的要死。
步彤捏了捏眉心,面色被凝視,動作如同提線木偶般僵硬,他朝野花伸出手,下定了某種決心。
在摸到花瓣的同時,青年的手腕被另一道輕柔又不容置疑的力道攥住,僵持在半空,一動不動。
步彤心頭一緊,密密麻麻的酸澀蔓延全身,如同觸電般難受,沒有慌亂,隻剩無力。
他在段禦清問出那句的時候就已經做好心中準備,如今被抓住也是在意料之中。
到底是不小心還是故意,步彤自己也分不清。
他又在試探男人的底線,不達目的,誓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