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Y市今年的第一場雪。相比往年堆積在地面上的厚厚一層,今年的初雪收斂了很多,下的很腼腆、很有氛圍感。
許多視頻博主在外面拍視頻當素材,小情侶一起打卡拍照。
紛紛揚揚的,下了好幾日。
紀時予透過窗戶望了望放在外面窗台上的花盆,目光透露着些許擔心。
幾天前,穆黍?給他打了個電話讓他從今年開始的零點就把穆清變的那顆種子從靈魂中取出來,找個花盆,找點土埋好放在外面,沒有他的允許,不準搬回室内。
紀時予不解,但礙于他是穆清的長輩,還是照着他的話做。
那顆種子在紀時予身體裡待了很長時間,從來沒有取出來,長到他自己都有些記不清是什麼時候放進去的——也許是穆清離開後的幾個月?記不清了。
穆黍?說的沒錯,他能靠自己的靈魂能量養着種子的時間是個未知數,能量消耗殆盡的時候,本體也會死亡。
這麼做,和精衛填海沒區别。
靈魂能量溫暖治愈,不到萬不得已,異能者們是不會動用它來治療自己的。
不過,紀時予不在乎。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貿然地把種子取出來放在Y市零下好幾度的環境中,紀時予才更加擔心。
忽然從那樣一個環境中脫離出來,會不會出差錯。
本來花盆裡的土是紀時予專門上網買的營養土,結果穆黍?聽說,嫌棄地将土倒掉,拎着花盆到小區地下鏟了幾鏟子,紀時予還沒來得及說話,種子就被放進去埋嚴實了。
“花裡胡哨。”穆黍?丢下這句話,交待他每天早晚各澆一遍水,便大搖大擺地離開。
紀時予按照穆黍?到吩咐,勤勤懇懇地照顧了一周,花盆裡一點動靜都沒有。
第二周,下雪了。
雪是夜裡下的,一大早穆黍?就接到紀時予的電話,問要不要把花盆搬進來。
“不許搬,就放外面。”
“可是,外面溫度是零下。”紀時予抿了抿唇。
“零下五十度也不許搬。”穆黍年說,“小子,你現在不聽我的,以後有的是你後悔。”
晚上,紀時予到點給種子澆水。
他把花盆搬進來,小心翼翼地拿鏟子鏟去了堆在土上的雪。
忽然,他動作一頓,彎腰湊近了些——
花盆正中間,萌發出了一顆小小的新芽。綠色的,在冰冷的白雪中,努力地探出頭來。
……
老小區裡,穆黍?正在嘗試給飯團剪指甲。
幹這種活真是不容易,要不是寵物店老闆提前回家過年去了,這活怎麼也輪不到他頭上。
飯團被抓住爪子,四腳亂蹬,說什麼也不配合。
穆黍?軟硬兼施,把飯團逼急了,尖銳的爪子在空中胡亂揮舞的時候,不小心把穆黍?的手背皮膚劃破了。
血珠幾乎是立刻就湧了出來。
穆黍年摘下老花鏡,歎口氣,把寵物指甲剪扔進一邊的收納盒裡。
皺皺巴巴的皮膚上,暗紅色的血被染了一片。
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抽了張紙按在傷口上,轉頭望向烏漆麻黑的室外。
讓紀時予那麼做的确很冒險,卻沒辦法。
前段時間去異能者聯盟,本想随便看看,沒想到剛好撞上他們體檢,每個人的檔案都被摞在一起,等着登記數據。
穆黍?本無意去看,奈何第一本就是紀時予的,生日那欄的日期平平無奇,穆黍年無意中瞄了一眼,想到什麼,視線被緊急拉回。
他把檔案拿起來,皺眉盯着那日期細細端詳。
四月二十三号。
過了四月二十三号,他就到二十三歲。
對于其他人來說,這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數字、一個普通的生日——甚至算不上特别有意義,但穆黍?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
他已經見證了穆清的離開,不能再容忍第二個人發生這樣的事。
不知道種子在紀時予那裡吸收了多少靈魂能量、夠不夠花開——就算不夠時間也不允許繼續吸收了。
于是他着急地給紀時予撥過去電話,讓他埋種子。
如果紀時予乖乖照做,現在……
穆黍?倒了一杯熱茶,熱氣在面前蒸騰。電視裡的節目正好跳轉到一部紀錄片上,鏡頭聚焦,對準初春剛從地裡冒出新芽的植物。
“春天,是萬物複蘇的季節,這片看似沉寂的土地上,一些細微的變化正在悄然發生。瞧,這是一棵新芽,它和所有的植物一樣,呈現出生機盎然的綠色。”
“象征着新的生命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