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就像夏季說來就來的傾盆大雨一般，來去匆匆。

不多時，他們身上的衣服已經找不到一塊幹淨的地方。

直到一滴雨水砸進眼眶，引得身體下意識做出反應下意識閉上一隻眼，穆清才倏然回神。

宋謙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從後面推了下紀時予，“回去吧，雨下大了。”

紀時予嗯了一聲，轉身走出幾步後回頭看着還在原地思忖該不該跟上去的穆清，說：“走了。”

穆清連忙跟上去。

離開籃球場時，他回頭看了一眼。

男生還在原地，被紀時予扔回去的飲料瓶還在地上，他沒有接，隻是低着頭，一直在看它。

穆清三步一回頭，直到即将拐彎進入視線死角要看不到的時候，那個男生終于有了動作。

他快速地撿起地上的瓶子轉了身，一擡手，飲料瓶準确無誤地落入了不遠處的大垃圾桶裡。

從背影和動作看上去，他好像心情不錯。

這個人好奇怪。

穆清終于把脖子扭回來，迎面撞上了站在他面前的紀時予，鼻子磕在他身上。

“好痛……”他飛快地皺了下眉，往後退幾步拉開距離，“紀學長，怎麼了？”

“你在看什麼？”紀時予半斂着眼皮，臉上的表情算不上好看，“覺得他可憐？”

“沒有。”穆清從容不迫地回答，“我隻是在慶幸。”

“慶幸什麼？”紀時予問。

“我平時也不看校園牆，剛剛聽到周圍有人在小聲讨論什麼，剛剛才偷偷用手機注冊了一個，看到了之前的帖子。”為了不讓紀時予起疑心，穆清舉起何則的手機亮給他看，屏幕上是Z大校園牆的賬号，頭像昵稱都沒有，一看就是個新号。

“所以我在慶幸，如果我有一天來給學長送水，不小心踩到雷送了桃汁，應該也會有和剛剛那個人一樣的下場。我得感謝他，沒有他，我這輩子都可能不知道你對桃子過敏。”

紀時予眼睛沉沉地盯着他，眼中閃過很多種情緒。

半晌，他問：“你在害怕什麼？”

“害怕被學長讨厭。” 穆清擡頭直視他的眼睛。

“為什麼？”紀時予又問。

“因為……”穆清深吸一口氣，幾次張嘴想說話，卻怎麼也沒發出聲。

紀時予：“你……”

“喂，你倆在雨裡站着幹什麼呢，快來拿傘！”宋謙站在圖書館屋檐下，朝他們使勁揮手，“快點兒，跑着來！”

紀時予轉開視線，示意穆清跟上。

“喏，圖書館就剩一把傘了，你們兩先打回去。”宋謙把手裡的長柄傘遞給他們。

“謝謝宋學長，那你呢？”穆清問。

宋謙擺擺手：“我們舍友剛好要出門，我讓他路過這裡的時候順便給我捎一把傘。”

“你身上衣服都濕透了，這裡離你們信息系的校區挺遠的，先去我們宿舍洗個澡吧？”宋謙說，“我們其他兩個舍友都不在。”

穆清有點受寵若驚：“可以嗎，會不會有點打擾了。”

“不打擾不打擾。”宋謙朝紀時予擠眉弄眼，“在那洗個澡，出來穿他的衣服吧，他衣服多。”

如果這次任務成功，穆清一定要找個機會給宋謙道謝。

封他為宇宙第一助攻。

紀時予無視宋謙各種眼神暗示，從他手裡接過傘，丢下一句“你腦子被雨淋壞了嗎”帶着穆清走了。

宋謙擡起手指，對着紀時予的背影來了一個國際友好手勢。

狗東西，我就等着看你之後怎麼被這小學弟管的服服帖帖的。

Z大圖書館可以免費給學生借傘，隻要登記在冊，後面把傘面晾幹收拾幹淨還回去就可以。

雖然學校這一點很貼心，但校方似乎隻管東西到位，根本不管東西的品質。

傘沒有破損，也不會漏雨，就是……

有點太小了。

一個人打的話綽綽有餘，而兩個人一起，就必須肩膀挨在一起，貼的非常近才能不被淋濕肩膀。

剛剛沒說完的話紀時予似乎沒有要繼續接上的打算，穆清盡量和他保持距離，雨水落在傘面上又滑下去，大面積落在穆清左邊肩膀上。

“因為喜歡學長。”

雨勢浩大，大顆大顆的雨珠像是有人在天上發洩情緒，把雲層攪了個翻天覆地後，又猛踹了一腳。

于是雨就被忽然打開了閘口，不要命似的往下倒。

穆清在這嘈雜的自然聲中開了口，沒看紀時予的表情，接着說：“不是開玩笑。不管學長相不相信，我很早很早就喜歡你了。”

“我知道我很普通，很平庸，一點也配不上你。但我還是想試試，即便是被拒絕了，我以後再想起來也不會後悔當時為什麼沒有勇敢一點，不給人生留下遺憾。”

“我沒有任何要捉弄你的意思，是很正常，從心底的，發自内心的喜歡。”

“——我不知道你的性取向，這麼貿然告白很倉促。”穆清目光微頓，轉眼看向他，“但人總需要勇敢邁出第一步。”

他站定，紀時予跟着他停下。

“我喜歡你，紀時予學長。”穆清眉眼彎彎，耳朵根染上一層绯紅，“如果你沒意見的話，我要開始追你了。”

紀時予微側着臉，黑色的傘面如長夜映在他的臉側。

在決定說出這些話之前，穆清有好好考慮過時機是否合适，然後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