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逸就是故意的,在紀時予面前提同性追求者,他來酒吧當服務員的這件事經不起深究,站在穆清角度上,他就是為了紀時予來的。
而他現在是何則,是紀時予的追求者。
任逸不但想把何則拉下水,還想順便惡心紀時予。
“還有啊,”任逸喋喋不休道,“何則,人要有點自知之明,你家庭條件大家都知道,你看看自己和紀時予差了多少?現在還在酒吧打工,你知道酒吧裡大多數都是些什麼人嗎你就……”
任逸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什麼,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你不會就靠着那樣賺錢吧?”
“就你這樣也配喜歡紀時予?”
說完這句話,他自己先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還邊雙手合十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說漏嘴了,我自罰三杯!”
任逸是故意的,現在若是順着話走就是正中他的下懷。
先不把事情鬧大。
穆清吸了吸鼻子,模仿着何則平時的語氣,小心翼翼地開口。
“可是,我之前打工的時候也看到你和一位男士去包廂了,去了兩個小時……出來的時候衣領都沒系好……”
何則的聲音本就不怎麼清亮,被穆清故意這麼一壓,聽上去還有微弱的鼻音,像是一隻即将落入狼群的可憐羊羔,在低叫着發出求救。
任逸顯然沒想到他那天晚上的事情會被看到,更沒猜到何則會把這件事說出來。
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惱羞成怒時,手已經比腦子快地潑出去一杯酒。
周圍瞬間被噤了聲,穆清感覺酒吧裡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都消失了,耳邊隻剩下檸檬片清楚地被砸到臉上的聲音。
酒吧裡空調開的很足,這才沒二十秒,額頭上的酒液已經幹了,在臉上的觸感隻剩下黏膩。
泡沫順着他的頭發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闆上,穆清狼狽地擦了一下臉,終于能睜開眼睛。
他在心裡歎氣,單主之前在學校過的都是些什麼日子。
這時候再不反擊穆清都要看不起自己了,他正準備開口好好讓任逸體會一下花兒為什麼這樣紅,餘光忽然瞥到紀時予在看他們。
穆清之前聽完何則對紀時予的描述後穆專門上網查詢了攻略,好巧不巧有一位經曆很相似的網友,他是這麼回複的:
【相信哥們,這種外表看起來高冷的男生都喜歡灰姑娘類型的,為啥這麼說呢,就拿我大學室友舉例吧。他女朋友就是家庭條件不怎麼好,一天能幹幾份兼職的那種,長的也很普通,我哥們兒可是一等一的帥,我一個男生都覺得自愧不如啊,學校裡追他的一大把,結果最後他兩在一起了。我問過他為啥喜歡這樣的,他說她很有毅力,堅韌不拔,就像灰姑娘一樣。這不,他兩剛結婚一個月。】
這條回答底下還有很多贊同的回複,穆清覺得可以,很靠譜,于是準備效仿一下。
複仇計劃被暫時擱置在搖籃裡,穆清心下暗忖,灰姑娘計劃……好像可以啟動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直到穆清有了動作,大家才反應過來。
“任逸,你幹什麼啊?”大家回過神,紛紛向任逸投去怪異的目光。
“就是,你潑人家服務生幹嘛?”
“有病吧。”
有好心的女生拿了一塊毛巾遞給穆清:“快擦擦臉。”
穆清接過,小聲道了句謝。
“他……我……你們,你們tm說我幹嘛?是他不要臉!男的喜歡男的,惡心死了。”任逸也不裝了,一臉嫌惡地看着穆清,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還有你,老子給你臉了是吧,你什麼時候看到我和别的男的開房了,嗯?給老子說話!”
鬧出的動靜太大,引來了酒吧經理。他“哎呦”一聲,快步走上前來,詢問道:“這是發生什麼事兒了?”
“你是經理是吧?看看你們招的是什麼人!”任逸死死拽住穆清來回拉扯,穆清被他拽的左搖右晃,在他手裡更顯得無助可憐,“跟蹤我們,還造謠我和男的開房,小心我告你诽謗!!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這……您有證據嗎?”經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怎麼偏偏在紀時予這桌出問題,上頭特地交代過,這人和酒吧老闆關系特好,服務一定不能出岔子,結果怕啥來啥。
“證據?怎麼沒有?”任逸冷哼一聲,指指自己,“我們一起來的,當然互相認識。這個人是我們大學同校的,他喜歡紀時予,所以故意在這裡當服務員,不信你可以問紀時予認不認識。”
他這個問題就是一個坑。
紀時予要是說認識,說明他對同性追求者仍舊保持關注,一傳十十傳百最後很容易傳成紀時予就是同性戀。而他要是說不認識,那任逸正好可以以此借口打壓何則,讓他給自己道歉,前面羞辱何則對話也就順理成章地被一筆帶過。
還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經理把視線投到紀時予那裡,怎麼處理,就等他一個答案。
穆清終于有時間認真打量紀時予的臉了。
五官立體,皮膚很白,眉眼冷峻。黑色碎發在眼睛上方一點,掀起眼皮看人的時候一雙眼睛又黑又沉,渾身散發着一股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冷氣。
紀時予放下手裡的酒杯,似乎根本沒在意衆人的視線聚焦在他這裡。
“不認識,拉出去吧。”
任逸揚起笑容,把穆清往前一推:“聽見沒?趕緊滾。”
行吧。穆清把臉上剩下的酒液擦幹淨,準備跟在經理後面離開。
果然是個硬茬子。
“不是你。”紀時予冷淡開口,指尖朝任逸的方向點了點,“你。”
坐在紀時予身邊的宋謙詫異地挑了挑眉。
任逸臉上得意的笑瞬間收了回去,不可思議地瞪大眼:“什麼?我?你不認識我?!”
紀時予坐姿随意,沒有回答他,卻讓人感覺不怒自威。
“你們呢?你們總該認識我吧?咱們可是同班同學!”任逸急了,轉頭去找自己同學,試圖證明關系。
大家并不想得罪紀時予。再說任逸剛才說的話已經可以上升到人身攻擊,大家心裡聽的也都不舒服。紀時予都發話,也沒人願意淌着一趟渾水,紛紛避任逸如洪水猛獸。
經理是個明事理的,很快叫了保安把任逸往外拖。
任逸抵不過身強力壯的保安,隻能一邊掙紮一邊大喊着:“你們這群唯利是圖的東西!放開我——”
酒也喝的差不多了,衆人起身要離開。經理給他們這一桌打了八五折,紀時予面不改色地付了錢。
臨走前,宋謙特地遞了一塊新毛巾給穆清,趁此機會近距離打量他。
穆清任他打量,擡頭看了眼紀時予的背影,無聲地勾了勾嘴角。
人還不錯。
這單有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