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看着圖紙,再看看連筆帶劃說得亢奮的許景言,感覺自己手指都被圖紙給灼熱了起來,“這……這黑闆……黑闆容易造……容……易。”
老何聲音說着聲音都有些哽咽:“桐油、黑煙脂、火油也都容易購買。我回去試一試如何調色便可。”
不容易的是,這哥倆真的心善啊。還想着順手教着孩子們認個字,不當睜眼瞎。也真是在踐行他們先前的承諾——技能互教!
想他當年學藝端茶送水挨打挨罵了整整三年,才有幸被師父視作踏實,才開始傳授技藝。但恐怕師父真心傳授,可他們認識的字也有限。
會認會雕鑿的也就那些好寓意的福壽康。
看着說着眼圈都有些紅的老何,許景言笑着撒嬌,指指自己親手畫的籃球框架:“那何伯父這個豎起來的蹴鞠架子容易造嗎?”
許景行見狀也笑着道了一句:“也望伯父如實相告。這個蹴鞠架子關系我們的體魄。我身體不好,其他設想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聽得這話,老何壓下心中的酸澀與對未來的希冀,立馬開口:“這容易,這最容易不過了。我回家拿木頭,不用半個時辰便能搭建好。”
唯恐衆人不信,他便火急火燎回家拿相關工具。
在場衆人:“…………”
兩炷香後,許景言和許景行看着建起來,幾乎跟籃球架一模一樣的“蹴鞠架子”。在夜色伫立下,都有些巍峨壯觀的架子,齊齊目露佩服的看着老何:“何伯父,您太厲害了。”
老何看着雙眸帶着羨慕佩服的兩讀書人,是恨不得挺直了脊背。
原來手藝工匠也能被讀書人羨慕啊!
“你……你們要是不嫌棄……”老何說着,迎着哥倆炙熱的,就差寫在臉上“教教我”的神色,聲音慢慢的變響亮:“不嫌棄這手藝,我教你們!”
“多謝何師父。”哥倆彎腰作揖。許景言更是亢奮不已,恨不得立刻撺掇人搞出美猴王的周邊。
老何見兩人這模樣,趕忙往衣擺上搓了搓手,随後才敢擡手去一手攙扶一個:“應該的。我現在回去就琢磨琢磨黑闆,明天争取就給你們打好!”
說完他又立馬轉身,完全不顧衆人留下吃飯的邀請,回家琢磨去。
瞧着人離開的背影,張靖倒是沒送,反而引着兩人回屋:“你們這個黑闆搞出來,有空教村裡小孩認識自己名字,我也真是恨不得立馬幫老何擡木頭去。”
“可有些事……”張靖話鋒一轉,表情都有些凝重:“你們也心裡有個數。村裡也有些想法不好的人。”
許景言毫不猶豫:“叔,我們有數。否則我們不會直接去衙門。這下馬威,也是我們給壞蛋一個警告!”
看着許景言雙眸都閃出精芒來,張靖看眼許景行。見人更是胸有成竹的氣質,他沉默一瞬,開口鄭重道:“你們有數就行。還得注意,三個女人一台戲。不管什麼年齡的女人,你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兩人聽得傳入耳畔帶着擔憂的告誡,齊齊表态。
見哥倆上心的模樣,張靖松口氣,邊吃飯邊說接下來的要緊事:“家裡過冬還缺什麼,你們列張單子,我這幾天給你們備齊了。接下來兩月,營地裡是要備訓,外加年底到了各種活動多商貿頻繁廟會更多,我們肯定也要被抽調輪值地方。所以我大概在正月十五之前就不能回家了。”
“為防有什麼突發事情,也會給你們留六錢……”張靖想想十兩的茅坑,道:“一兩銀子。患病這些你們可以去醫館先賒賬,不夠問老何老賀他們借。他們兩還是有些家底的,我也會跟他們去說一聲。要是不夠再去問村長開口。一開始問村長的話,某些人有閑話。”
聽得這方方面面都替他們考慮到的張靖,許景行彎腰:“多謝張叔,您知道我性子的仗着有才華琢磨賣方子。所以肯定不會委屈了自己,真遇到事了我肯定會賒欠!”
許景言笑着給人倒酒:“叔,您放心,我也不會客氣的。不過您給我們錢,您自己夠用嗎?據說逢年過節也要給上峰送禮這些的。”
看着哥倆眼裡都含着感恩,還替他擔憂上了,張靖便愈發感歎自己好運道了。于是他铿锵有力回應一聲夠用後,才笑着交代道:“不用愁我。我……哎有件事,你們可别怪叔。”
“叔,您這話說的,您不會打算把我們賣了?”許景言見張靖說着眼裡帶着愧疚之色,當即帶着戲谑開口,緩和緩和氛圍。
“你這孩子。”張靖趕忙道來原委:“冬日艱難,村裡會對老幼進行幫扶,給米面肉食。往年我是直接給二兩銀子讓村長去購買,畢竟十裡村裡我算有點小官身,得做個表率。可今年有你們哥倆那六畝地,我琢磨就給一兩五錢,跟老賀他們一個數。”
說着張靖有些不好意思:“讀書太燒錢了,我得給我家小寶多攢些。外加我一直想着建房子。”
本來他就攢錢等妻兒來建房子,現在更想了!
茅坑都這麼亮敞了,可不得跟縣城大戶一樣,造青磚瓦房?
想想因茅坑燃燒起來的野心,張靖都覺自己老臉有些躁得慌,“因此要是有人有什麼閑話,怪你們頭上。你們記得直說你們兄弟倆出了地,我也是因為地才供你們吃喝。不是因為供你們,就少了給村裡的錢。”
見張靖擔心他們遭受輿論指指點點,許景言回應的擲地有聲:“叔,您放心,要是有人不識好歹還怪你怪我們,我肯定會叭叭叭講個清清楚楚的。咱們救急不救窮!”
許景行也笑着回答:“張叔,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道理,料想長輩們也都懂的。我們也是看在您幫我們的份上,才願意無償教讀書認字。”
這“無償”一詞都刻意落重了音,張靖自然也聽得出言外之意:真較真的話,這農家技能他們讀書人一個都看不上。用技能互換全了長輩們的顔面而已!
感歎着,張靖籲口氣:“你們兩啊,也不知道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那是咱們知道互幫互助,共創美好未來!”許景言張口就來。
“對。”張靖豪邁道:“來,你們哥倆舉茶杯,咱們叔侄碰一個!”
聞言,哥倆從順如流舉茶杯。
三個杯子觸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是在預示着今晚的行程安排是順順遂遂,毫無各種萬一的可能性。
兩日後,還沒等張靖準完冬日物資,老何便送來做好的黑闆。
許景行看許景言,随後捂住耳朵。
許景言見狀擡手摸了摸黑闆,感覺眼前黑闆跟自己記憶中差不多後,他開口:“何伯父張叔,得罪了!”
兩人聞言困惑不已,但下一瞬間他們兩齊齊表情一變,下意識的捂住了耳朵,看向許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