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景言颔首感謝後,小心翼翼護着高熱不退的許景行。
而另一邊,武林尋了個機會跟人換值後,便找到自己相熟的幾個同袍,低聲訴說前因後果後,總結:“真是個讀書苗子,我聽得是有些心動。我也沒個婆娘,給個百文買藥錢,我是拿得出手。就是不認字,還得請你們幫忙掌眼做個見證人。”
“老武,那姓許的小哥兒真這麼說?”有人道:“才十來歲的小子,就敢開口說天才是政績,這樣的人……小心童子命啊!”
武林詫異:“童子命?”
童子命他懂的,據說乃是天上神仙身邊的仙童。這些仙童因種種原因下凡來人間,都是聰慧至極的。但都有一點——壽命不長。
“什麼?”來自關外哈城的張長海見幾個西北籍互相使眼色的模樣,問。
開口說童子命的人立馬解釋什麼叫童子命。
“那就有可能是俺們北疆信的出馬弟子?”張長海道:“俺們北疆也有這種童子命,就是胡大仙他們選中的,多災多難,慧極必傷,但都頗為心性堅毅。”
武林聽得這越說越震驚的話,低聲:“那我多給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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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子肝氣郁結,傷及肺部,又逢暴雨受寒。”軍醫把脈過後,言簡意赅:“不是疫病。”
許景言看着說完就走的軍醫,疾步上前:“您……您說的這個……這個怎麼治啊?”
“人參吊口氣,方可治心病。可眼下……”軍醫看了眼許景言,眼裡帶着抹同情:“熬吧。”
許景言如遭雷擊,緩緩垂首看許景行。
看着躺在稻草堆上,面色泛着詭異紅暈的許景行,他眼裡滿是驚恐,滿是茫然。
許景行有心病,怎麼可能呢?
許景行都琢磨如何留下來再創個輝煌世家啊!
“許景行,你别吓我啊。”許景言惶然,喃喃着:“你不是說意外和——”
話語一頓,他似想起了什麼,謹慎的環顧周圍。
哪怕所有人都顧着自己的家眷,哪怕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但這個時候,他還是徹徹底底明白小心為上這個詞的。
于是滿腔要訴說的話語,許景言也硬生生的止住了,隻敢在心裡默默念:“明天誰也不知道哪個來臨更早?不是早早就立下遺囑了?”
哪怕穿越前後落差巨巨巨巨巨巨大。
可卻是許景行說的啊,他們腦子裡學到的知識是自己的,他們可以活下來。想想《魯賓遜漂流記》!
雖然他沒看過這種經典名著,但是他看過種田文,還演過基建文改編的小說。因此他……他也覺得他們兄弟倆可以活下來。
都目标如此明确了,如此統一了,許景行怎麼會郁結于心啊?
許景言紅着眼,擡手又摸了一下許景行的額頭。
入手依舊是灼熱滾燙。
“我……我……”許景言定定的看着稻草編織的口罩。入目的淡黃色彩耀眼至極,隐約的提醒着他許景行無聲琢磨的各種事情。
“對,或許是想太多了。”許景言恍若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欣喜無比的,自我笃定的點點頭:“許景行就這臭德行,居安思危。”
說着,許景言咬牙着,感受着自己臉頰不知何時流淌的熱淚,慢慢挺直脊背,一字一字:“不就是人參?”
“等着!”
感受着内心燃燒的熊熊火焰,許景言謹慎的等着,等待軍醫得空立馬沖上去詢問人參多少錢能夠買到,詢問其他藥需要多少錢。
“最最最起碼,二十兩。”軍醫歎口氣。
一入營帳看多了慘絕人寰的絕望之事,對于許景言這般想要逆命而行的,他見過不少。可是難民們,哪怕有心也無力,隻能哀歎老天無情。
說話間武林和張長海前來。兩人聽聞軍醫的話語後,互相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到自己的退卻——就算童子命,這二十兩啊,他們也沒有。
他們五個湊了湊,湊出個七錢,算是實打實的心誠了。甚至也沒想過要回去。
“景言小哥兒,你還是冷靜些。照顧好自己吧。看你言談舉止,也是頗有能耐的。”武林想了想,帶着艱難,将湊出來的滿滿一荷包的銅錢外加一小塊銀錠交給許景言。
眼下來錢最快的賣、身,也沒用。
難民而已,又瘦又弱的,就算長得好看的,最多就值個一兩銀子。
許景言側眸看着鼓鼓囊囊的荷包,又定定看了又看武林,以及人身側的張長海,慢慢籲口氣:“本次昭武将軍是鎮國公甯修甯國公的遠房族親對不對?”
武林一個激靈:“你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