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則景的聲音被卷在了風中,沒有人回應。
這是皇宮中最不起眼的一個角落,是一座無人在意的冷宮,也是那聖女最後栖身的地方。
周則景找到這個地方實在有些費勁,她從昭華宮繞了很遠的路才到這裡,冬日尚未過去,周則景才剛在昭華宮沒呆多久,也根本沒有歇息,皓月擔心她的身子吃不住,原本還硬要點幾個人陪着周則景,但是都被周則景拒絕了。
有些事,是她隻能一個人幹的。
她走向宮中的正殿,屋子極為狹窄,随着周則景打開一條門縫,那屋内才勉強迎來一陣光亮。
四周極暗,随着周則景開門的一瞬,塵土飛揚,那股屋内鎖不住的陰冷直直向周則景沖了過來。
最後,周則景是借着外面的天光摸上了殿内的蠟燭的。看不見一絲光亮的房間,在黑暗中勉強破開了一道光,周則景得以将周圍的布置看清楚。
周則景蹙眉,屋子很小,幾乎一眼就能将屋内覽遍。但是屋子出乎周則景意料的,淩亂至極。整個小屋子内,凳子椅子桌子全都錯了位,東倒西歪的,那床榻也翻倒在地上,茶杯的碎片散在地上,有一片極為鋒利的碎片就在周則景的腳邊,她險些一腳踩下去。
不難看出,這屋子内,經過了一場“惡戰”。
周則景邁開碎片,在移位的桌子凳子的重重疊疊的包圍中,這個屋子的正中央被圍出了一個空位,周則景估摸了一下大小,她猜測着,當時,聖女大抵便是躺在這裡死去,最後被人擡走的。
桌子被頂歪了,椅子倒成一片,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她知道,聖女是在這個殿内死去的,那在她死後,宮中的人似乎隻是将她的屍身擡了出去,但是并未将這現場清理。這裡似乎還保留着最後的聖女住的時候的樣子。
周則景蹙着眉,按照衡的說法,聖女是死于他手的,那麼現在她看到的宮殿的模樣,是否就是衡所做的?他和聖女的恩怨如此,哪怕在死之前,也要如此轟轟烈烈的報複她嗎?衡對聖女幹了什麼。
周則景站起身子,在四處摩挲着,在她摸牆壁的時候,發現在這屋子的一個接近牆角的地方,那個牆壁上竟然有一個淺坑,那坑的周圍牆壁都裂開了。周則景比量的一下,那坑離地面的高度有些大,差不過是在周則景眼睛所在的地方。
這牆面除了這個地方,其他都很是平整,周則景覺得,這個淺坑,應當是人為所緻的。如何是衡所做的……
周則景有個小猜測。
不會是……衡将那人的腦袋摁在牆上的時候,形成的吧……
周則景記得,聖女的身長大約與自己差不過,周則景自己比劃了一下……後腦正好卡在那坑中……
周則景閉上了眼。
她沒有再繼續想下去,不過按照衡的性子,她原本以為會直接幹脆利落地将她抹了脖子,卻不想,他竟然是選擇這樣的方式。
但這些都不是她想要找的東西。
周則景繼續在這屋子内穿梭着。其實她也不大确定,自己想找的在不在。這是一個需要碰一碰運氣的事情,她希望老天能站在她這邊。
畢竟,她堅信,隻要是做過的事情,哪怕他掩蓋地再怎麼好,但總歸是會留下痕迹的。
在之後的一個時辰中,她幾乎是将這個屋子翻遍了,上至屋子橫梁交接處的劃痕,下至地闆的裂縫,她都翻了個仔細。最後,周則景在摸到桌子底面,當她摸到一陣粗糙時,繼續向前的手陡然頓住。
她将燈火接近那個地方,等那熒熒閃爍的燭光将那桌子照亮,那面前的景物一覽無餘。
周則景沉默半晌,然後癡癡地笑了。
她的手不住的發顫,轉而觸碰到那個部分,她反複感受着那樣的觸感,這時,一滴淚珠過滑。
它直直掉在那桌面上,滑為一片濕潤。在周則景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心先替她感覺。
那燭的光亮很弱很弱,她無法照亮周則景的全身。周則景隻是呆呆将燭燈放在自己的前胸處,那燭光照亮的周則景的上身,她的面容卻完全隐埋在黑暗中。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感受,但是她站了很久很久。
屋子内除了她微弱的呼吸聲,再無其他聲響。過了很久很久,周則景才又笑出了聲。
聲音很輕,很輕,像是風吹盡屋内的時候發出的一聲歎息,帶着難以掩蓋的涼意。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了。
“你想不到吧,上天是站在我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