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黃門看着年歲不大,個子也不高,賊眉鼠眼,其貌不揚。
就是這樣的人,能在周天子的身邊占據一定的位置,想來心計也必然不一般。
他站在周則景的身側,雖然習慣性的駝着背伸着脖子,一副谄媚樣,但是周則景能看出,他眸子裡的不屑與暗諷。
他似乎是對周則景的表情有些驚訝,他的一根眉毛立即飛了起來,随即臉上基堆出了一個笑意,谄笑道:“貴人你怎麼這個表情,這……您和靖王殿下的事情,後宮中誰也不知,誰人不曉啊。”
周則景本身就凍得腦子不暢,為了替淑妃交涉,自己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才強撐着自己不倒下。
卻猛然被那小黃門的一句“靖王殿下”砸得頭昏腦漲的。
什麼自己跟了裴瓊枝?
什麼納了她?
他在說什麼?
在周則景看不見的地方,這些宮人為什麼會在議論她和靖王?
“你方才說,認識我,為什麼?”周則景強撐着身子,用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
那小黃門仿佛聽見了什麼特别可笑的事情,“瞧您說的。小人身為天子的内侍,在天子身邊伺候着,這時間長了,後宮中的一些個都能過個耳朵。貴人您的事情,小人可是很早就有所耳聞,當時您在陛下面前臨危不懼,英勇獻藥的時候,我可就站在陛下的身後呢。那個時候,小人便對您的膽識欽佩異常!”
小黃門的語氣昂揚,眼眸确實直勾勾地盯着周則景,那眸子裡看不出半分的敬佩,隻有嘲弄。
“其實那個時候,這大内禁宮内的所有人都知道有這麼一号人,救活了皇後娘娘,又成了我大周唯一的女官。之後再讓人提起你,便是說靖王殿下為了你,留在太醫院。”
周則景蹙起了眉頭。
“怎麼?貴人很驚訝,現在這大内禁宮誰人不知,殿下待你非同一般,在太醫院的時候,日日與你一處,這後宮中的人又不是什麼瞎子,殿下心悅于你,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旁人待你有所不同,現在整個後宮都等着看,殿下什麼時候像陛下請旨,允您出宮,從此常伴殿下身側。貴人您可别告訴小人,您什麼都不知道。”
周則景啞口無言,因為她确實不知道。
整個後宮都知曉裴瓊枝心悅于她,她怎麼不知道?
其實她應該早些想到的,靖王到底是親王,他的一言一行怎麼會不被注視,細想周則景來到周王朝的一年裡,裴瓊枝同她走得确實太近,對她太好,旁人這樣想她和裴瓊枝也是情理之中。
周則景不知曉這件事,是因為她是不習慣與人交往,平日裡除了在太醫院就是在昭華宮,這兩方的人都不大會在周則景面前說這等閑話。
隻是周則景不禁想,那裴瓊枝呢?
作為唯一的親王,他所要參與的場合,所要面見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難保有什麼人會在他面前嚼着舌根,周則景從沒有聽說過,但是并不代表着,裴瓊枝不知道。
可是裴瓊枝若是知道,他為什麼要在周則景面前裝作不知道?
那小黃門挑起眉頭,将笑容咧得更大了,此時,寒風更盛,為了讓周則景聽得更加清楚,那小黃門離近了些。
他湊到周則景的耳畔旁,天氣極其的冷,連他呼出的熱氣立即都結成了冰霧。
周則景聽到他一字一頓對着周則景道:
“貴人,看在殿下的面兒上,小人就給你透個底,您若是像保住您的性命,您就趕緊回去,淑妃娘娘和皇嗣的事情,陛下心中自有決斷,莫要參與此事,不然,就算是靖王殿下來了,也保不下你。”
周則景眼睛微眯,從這件事開始為止,已經有太多人勸她到此為止了,可是她還是走到了現在。
周則景緊緊盯着那小黃門看,他隻是欠身站着,但是不曾動搖。
“可是人命關天,何況是皇嗣的性命,是陛下的血脈,殿下并非不能救,但是晚一分,殿下就危險一分,興許過了今晚殿下就……”
“周姑娘!”那小黃門直接打斷了周則景的話語。
他的眸間已經浮現了些許怒意,“如果我沒有記錯,周姑娘是皇後宮中的人吧!既然是皇後宮中的人,您怎麼會不理解陛下的用心!說到底,舍棄那些沒用的東西,能保着真正的貴人萬年無憂,這樣的理,貴人竟然不懂?”
周則景面色一緊,“你什麼意思?”
還沒等她反應出那小黃門是何用意,一聲凄慘冽的喊叫。
二人循聲望去。
此時,淑妃不知道從哪攢的力氣,她直接站起,向金銮殿内沖去。
“陛下!求求您看看臣妾吧!看看臣妾的瑞兒!瑞兒也是您的孩子!”
淑妃的聲音響徹整個金銮殿的大庭。
她的聲音已經帶着嘶啞,像是她燃盡生命發出的最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