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到周則景的目光,裴淩燕有些不自然地撇過了頭。
周則景覺得,這天子的行為實在是太反常了。
他中意了裴淩燕這麼多年,沒道理一下子就看重起那剛出生沒多久的,甚至在出生前宮中當他以及他母親是透明人的小皇子。
出非常是裴淩燕做了什麼忍得周天子不快了。
裴淩燕“做賊心虛”,不敢告訴周則景。
裴瓊枝在一旁開口解釋道:“昨夜,燕兒與陛下……在陛下的寝殿内吵了一架。”
“啊?”周則景一時間懷疑自己的耳朵,她向着裴淩燕看了一眼,有些驚異,“殿下你……昨夜去找陛下了?”
“不但找了,還當面頂撞他的父親,當着金銮殿所有宮人的面,跟他父親鬧了好一通,他們倆那争吵之聲,隔着半個金銮殿都聽見了。”裴瓊枝接着道。
周則景忍不住上下打量了裴淩燕,她是沒想到,裴淩燕是這麼有種。
最開始周則景隻是以為裴淩燕是因為心情郁結,猛然知道自己被賜婚,憋屈難當,但又不好在他人面前發作,所以在面對沈氏才會無能狂怒。沒想到裴淩燕平等地對待每一個人,就算對面是天子,裴淩燕也照樣頂撞無誤。
怎麼不算一種無差别攻擊呢?
周則景沒有忍住,對着裴淩燕認真的說了一句,“殿下,這麼久了,我第一次覺得,您還挺神勇的。”
裴淩燕:……
這話說得,一時間裴淩燕都沒聽出周則景是真心實意的,還是在諷刺他。
“所以,陛下昨夜是被您惹急了,今早又聽說淑妃誕子,所以才特意去看望的淑妃嗎?”
周則景見裴淩燕的臉更紅了,覺得這玩笑再開下去,這人覺得要炸,故正色起來。
“不是,昨夜的時候,父親已經聽說了,淑妃娘娘生産了,但是是今晨才去的。”裴瓊枝對着周則景柔聲說道。
“啊……是嗎……”周則景對着裴瓊枝尴尬地笑了笑。
她覺得現在的場面很尴尬,她問裴淩燕問題,裴淩燕對自己視而不見,然後裴瓊枝回答,但是周則景出于某些原因對裴瓊枝視而不見,接着問裴淩燕,然後裴瓊枝再回答,周而複始,如此往複。
裴瓊枝好像是沒有發現周則景的窘迫,他眉眼輕彎,對着周則景說道:“你放心,淑妃是順産,生産的時間雖然費了些力氣,但是好在候着的嬷嬷們及時趕到,這是我方才為你讨的令牌,是太醫院的執行了令,如今淑妃很得陛下的愛護,讓人将淑妃的殿内看了起來,尋常人若是沒有陛下的命令,根本進不去。你想去看淑妃的話,拿着這個去,就可以了”
周則景有些無奈,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雖然她沒有問,但是他總能夠知道,此時此刻,她關心的是什麼。
“陛下的态度,你怎麼看?”裴瓊枝輕聲道。
“我……”周則景頓了一下,随即她搖了搖頭,“天子的心思,哪裡是我這等人可以猜測的。”
雖然說,裴瓊枝與裴淩燕雖然與她關系很近,但是到底是,他們和她,不是一個階級的,周天子一個是他們其中一個的兄長,是他們其中一個的父親,有什麼的話,他們可以說,但是周則景不能說。
這是周則景在後宮一年得到的唯一心得,自保是在這深宮中每一個人都要學會的。
見她沒有說話,裴瓊枝也沒有強求。
他随即擺了擺手,說道:“算了,兄長是天子,他的事,誰都不可猜測。”
随即,他半打趣地對裴淩燕說:“燕兒,若是陛下有一天下旨,這儲君真給了别人,那當如何?”
聽了裴瓊枝與周則景說了一程,在此過程中始終沉默的裴淩燕。
裴淩燕低下了頭,看不清神情。
周則景覺得,裴淩燕現在的心情絕對不好受。雖然她自從淑妃懷孕的時候,周則景從來沒有直接的問過,裴淩燕的态度,但是現在想來。
周則景先前隻是站在淑妃的角度,從那個未出生的孩子的角度看,這個後宮是如狼似虎,所有人虎視眈眈。
站在裴淩燕的視角上,那淑妃的腹中的孩子,對裴淩燕來說,也是威脅。
隻要這個孩子存在,就時時刻刻威脅着裴淩燕。
周則景雖然沒有在明面上評論周天子的态度,但是心中還是有個隐約的猜測。
周則景不覺得周天子真的是突然就看重了淑妃母子,一夜之間就轉變了态度,這不可能。
很明顯周天子是不滿裴淩燕的态度,他這次的行為,是在借淑妃母子,敲打裴淩燕。
隻是淑妃……
周則景的腦海中浮現起淑妃的身影,她現在會是喜悅的吧……一個屬于她的生命來到了這個世間,周則景幾乎都能看到,她的臉上湧現出的淚水,她在床榻前,擁着自己的孩子,擁着那是在襁褓中對于這個他來到的是怎樣的世界還毫無認知的孩子。
一時間,一股非常可怕的預感,湧上了周則景的心頭。
周則景捏着手中的令牌,她撫摸着那木牌的紋路,站在一段宮牆前。
裴瓊枝替她擔心,怕她想去見淑妃但是進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