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雲嬌為何這麼委屈,是有原因的。
裴淩燕是大周公認的儲君,是下一代天子,除了他是皇後嫡出的原因之外,還有一個是因為整個大周,就隻有裴淩燕一個皇子。
話要說到周天子身上去。
周天子是個變态的,他年幼時候,就是因為生母身份低微,又去的早,他無人看顧。先帝對他也不甚在意,他的兄弟除了他的幼弟靖王外,也大都看不起他。
先帝他不立太子,說是立賢不立長,但是實則他們家心理變态是個遺傳病,先帝也是個心理變态的,不知道為什麼,愛看兄弟相争,欣賞他的兒子們為他争風吃醋。
後來他玩夠了,也曉得自己老了,從他這幾位兒子中選了個最不起眼的——就是現在的周天子。
周則景估摸着,這位先帝到底是還對他的兒子們保持着一份父情,選了個當時看着最溫和的周天子,可能尚存着這個皇帝對善待其他兄弟的願望。
但是實際上,周天子“殺出重圍”,最終站在權力之巅的時,第一件事,就是誅殺了他幾位兄弟。
……還把先帝的屍骨刨出來挫骨揚灰。
正因為這PTSD,這位周天子在他摯愛皇後沈氏的嫡子裴淩燕後,周天子便立即将他立為太子,他向整個後宮宣告,除了沈皇後所出,宮中不會再有任何一個皇子。
至此之後,周天子每每選人侍寝,事後都會另宮人為她們服下避子湯。
故多年,除了裴淩燕,後宮再中無所出。
可是……現在卻傳出說……淑妃娘娘有了身孕?
周則景有些驚訝,“娘娘今日……知道了此事。”
雲嬌點了點頭,“今日是太醫院太醫給各宮娘娘問診的時候,今日去為淑妃娘娘請平安脈的禦醫趙大人一摸,吓得當場跪在地上,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這是喜脈!”
“有找其他太醫再驗嗎?”
“當然有!有找了其他幾個太醫差點連李院使也來了!齊刷刷地跪了一地!一時間都不敢說話。”
周則景眉頭一蹙,“陛下怎麼說?”
提起陛下,雲嬌的聲音小了些,身旁的宮人臉色也變了。
“陛下直接掀了硯台,陛下認為是淑妃串通身邊的宮人,侍寝後沒有要喂避子藥,口口聲聲稱着……”
雲嬌聲音靜了一下,原本有些憤憤的表情轉而露出幾分害怕,“陛下口口聲聲……要殺了淑妃娘娘腹中的孽種。”
周則景的眼眸陡然增大。
“太醫可曾說孩子有幾月了。”
“有兩個月餘了。”
周則景仍是蹙着眉,她緩緩搖了搖頭,“時間是太短了,脈象也可能是有誤的。”
雲嬌點了點頭,“太醫院的大人們也是這麼說,而且那些在陛下身邊伺候和淑妃娘娘說确實飲了那避子湯的。”
周則景搖了搖頭,不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這種避子類的藥物都是概率問題,縱使飲了那避子湯,還是有受孕的可能,這并不是應該懷疑淑妃與那些小宮人。
她剛想解釋。
驟然,那原本禁閉的小屋門陡然被推開。
皓月向着屋内吼道,“阿景,你在嗎?!”
雲嬌正攥着周則景的衣角,皓月猛地沖過來其速度之迅猛,氣勢之強悍,宛如一隻橫沖直撞的熊瞎子。
周則景目瞪口呆,看着皓月險些将一旁的雲嬌撞飛,直直扣着她的肩膀道:
“阿景,你給我交個底,你醫術怎麼樣?”
周則景被她弄得一愣。
“就……就還行?”
皓月深吸一口氣。
“你是太醫院唯一的女太醫,又是當時跟娘娘獻藥、受娘娘親封的女太醫;剛才陛下來昭華宮哄……不是……與娘娘同宴,不知怎麼又想起了你,隐約想起你當年在淑妃娘娘那裡當過差 ,所以陛下點了你,讓你去給淑妃娘娘看病,陛下說,如果再……再跟那些太醫一樣,看不出來到底怎麼回事兒,就……”
皓月頓了一下,“就要摘了你的腦袋!”
“啊?”
*
次日清晨,周則景身着一身直裾紅衣,上繡鎏金色竹紋,寬袖垂下。此時她正操手而立,緩緩望着那绛紫色的床帷,與那床帷間伸出一隻白皙的手。
周則景望着面前雕梁畫棟,一草一木,身旁候着的宮人的面龐,都極其熟悉。
周則景歎了一口氣,她剛剛穿過來的時候,是在淑妃宮中當值的。原周則景是淑妃娘娘所居的乾禧宮的一個應門小僮,算是個透明人,周則景剛穿過來的時候沒有适應,在應激下生生挂機了半個月才接受了自己來到封建社會這個事實。淑妃娘娘為人孤僻怯懦,不願與人來往,門庭冷落,故周則景那段時間居然渾水摸魚了過來。
淑妃身為後宮主位之一,卻不受天子寵信,自己也不願意走動,遇到難事也事事忍讓,隆冬時節,月務府克扣供炭,她甯願多鋪張被子,也不願意讓宮人去理論。久而久之,這宮人伺候的嫔妃見這位不争不搶的娘娘,也漸漸成了離開的心。
偏生這淑妃,見宮人想要離開,竟也不加阻攔,反而允許他人離去,甚至為她安排好去處。
後來淑妃身邊,得力的人越來越少了。
直到她見到守門的周則景,見她伶俐,淑妃便将她帶在身邊。
周則景服侍倒也盡心,隻可惜沒帶幾天,周則景便被掉到了皇後處……
如今周則景再次回來,到底是物是人非。
她耳邊尚且回蕩着皓月昨晚的聲音。
“娘娘嘗試勸了,沒有勸下來!”
“陛下點明了讓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