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京作為一國都城,天下十分繁華,此處獨占七分,花天錦地,接袂成帷。
“你說這是京城最冷清的街道?”
秦月明站在街尾,側頭看向身旁喬裝季夏,面無表情。
兩人前方街道上,聚集着一大片人,還不時有人從一旁屋頂躍上跳下,一看就是江湖人。
她們在這裡停駐的一會兒,已有好幾個人暗暗拿出武器,圍了上來。
季夏扶額,心念電轉,便知眼前情況為何:“聽說近日陛下将金吾衛交由武陽郡王操練,這位殿下新官上任三把火,嚴令金吾衛緊密巡邏,防止……咳,江湖人鬧事,好些沒處住的江湖人都隻能流落到這裡了。”
此處名為焚熏街,街尾有一座巨大的爐子,是專門處理京中廢棄之物的地方,長年萦繞着一股異味。若不是為避免與魔教妖人動手時誤傷無辜,季夏也不會帶秦月明到這裡來。
秦月明聽着身後愈來愈近的腳步聲,反手取弓搭箭,對街道上的人道:“離開,否則後果自負。”
強橫的内力翻湧而出,沉甸甸地壓在衆人頭上,本面露不滿的人瞬間老實,一個比一個乖巧,在季夏的指示下從街尾繞路離開。
也有死活不走的人,秦月明與季夏都不理會,季夏小聲問道:“還在麼?”
秦月明點點頭。
“他們難道看不出這是陷阱?”雖然敵人落網是好事,季夏總覺得納悶。
“也許他們有後手,又或許,”秦月明轉身對上來者,看着領頭之人眼中的欣喜若狂,心頭一片平靜,“他們是瘋子。”
從熱鬧的東大街跟蹤秦月明至此的共有十五人,為首者臉色蒼白,卻是細眉修目,别有一番陰柔之美。
其餘十四人也是各具美感,從四周包圍上來的清風社社衆被他們一襯,大都顯出幾分歪瓜裂棗來。
秦月明懶得聽季夏帶頭與對面打嘴仗,默默将目光挪到旁邊的義父女身上,清爽眼睛。
趙青山莫名覺得她情緒不對,眉心微皺,低聲喚道:“秦月明?”
陳書燈投來驚訝的目光,但秦、趙二人都未曾将注意放到她身上。
秦月明聽出趙青山語氣中的關切,眸光一顫,輕輕呼出一口濁氣,道:“我大概……要變成過街老鼠了。”
趙青山眼中浮出淺淺的疑惑,不待他發問,便聽場中铮然聲響,原來罵仗環節已過,要真正動手了。
季夏、清武和師焱三人身先士卒,禅杖、披帛與長劍齊出,不約而同地沖向領頭的男子。
另一些人則對上其他的無憂門門衆,卻見原本站作一團的人倏然散開,在戰局中遊走,一陣陣迷心亂神的鈴铛聲四下回蕩,隐隐相和。
與季夏三人打鬥的男子的手足、頸項也傳出帶有奇特韻律的鈴铛聲。
一群散在外圍,遲遲沒有加入戰局的清風社人見狀,立即取出樂器,吹奏《山鬼歌》。
早在兩方人馬對峙之時,周圍的居民百姓便已見勢不對躲了起來,此時隔着門窗,隻聞兵戈聲後,就是一片群魔亂舞般的糟亂之音,有鈴铛聲、鼓聲、笛、琴聲……這些本該悅耳的樂聲交織在一起,卻成了折磨耳朵的魔音。
不少人都忍不住捂住耳朵。
不一會兒,其他樂聲漸次低落,鈴铛聲愈發高亢。
《山鬼歌》既出,無憂門自然不會坐以待斃,眼下這樂陣想必就是他們應對之策,看起來也的确有用。
季夏強忍腦海中的恍惚渾噩,大聲催道:“秦月明!”
秦月明幽幽歎了一口氣,腦中過了一遍方才的聽到的樂陣和聲,視眼前重影若無物,橫笛吹奏,幽咽悠遠的笛聲如平緩的水波,和着鬼魅冥冥的内力,緩緩淹沒場中的鈴铛之聲——
一曲定乾坤。
無憂門領頭的男子——方才罵仗之時他自稱蔡琥珀,被清風社社衆五花八門押走之時,回頭深深看了秦月明一眼,似有千言萬語。
秦月明恍若未覺,看向師焱:“裴雲光呢?”
師焱對她直呼大魔頭名字沒有任何反應,回答道:“他嫌人少,跟蹤中途溜走的魔教妖人去了。”
季夏心疼地吹着披帛上的破洞走了過來,道:“據王更明抓到的小喽啰交代,這次潛回中原的無憂門妖人共有三四十之衆,其中三位長老,五位護法,遠不止這裡這點兒,海魔前輩此番前去,應該能有所收獲。”
清武口誦佛号,道:“隻望裴施主能稍顧大局,留些活口問話。”
“隻怕難。”季夏道,師焱也跟着搖頭。
“說起來,你們有沒有覺得這些人落網得太輕易了?”季夏總覺得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