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藥人好生古怪，你從何處捉來？”

“在龍駒寨捉到的，飛耳閣蟻衛。”秦月明淡淡道。

趙困雪雙眼亮如明燭：“給我了？”

秦月明點點頭，見他笑得見牙不見眼，幽幽道：“不是白給。”

“怎麼說？”趙困雪笑容一收，神色肅殺，“殺人還是放火？”

“你是個神醫。”秦月明扶額。

“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逗個趣兒嘛。”趙困雪重新笑開，一邊示意三徒弟把蟻衛的屍體拖走收好，一邊問秦月明，“需要我做什麼？”

“押後再說，先說說這是怎麼回事？”秦月明看向眼神渙散的陽素名。

趙困雪“啧”了一聲，道：“你這個心腹怕是用不得了。”

他将之前的事細細講來，面上是毫不掩飾的嫌棄：“口無遮攔，虧你還誇過他心思缜密。”

秦月明輕笑一聲，道：“三言兩語挑起海魔對我的惡意，這心思怎麼不算缜密呢？”

趙困雪目光一凝，霎時便反應過來：“這小子有反骨？”

“人家領的可是師命，奉的是孝悌之義，如何稱得上反骨，”秦月明眉眼微彎，“對麼，雲鶴道子？”

陽素名仍是一臉木然。

趙困雪眉頭一皺，奇怪地盯着他：“中了真言散的人聽到疑問之句便會不由自主回答，他怎麼不說話？”

秦月明笑而不語，眼中卻泛着冷光。

在兩人一狐疑、一銳利的視線中，陽素名眨了眨眼，眸光一斂，恢複靈動，看向秦月明，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秦寨主何必如此怒氣沖沖，陽某本非白馬寨之人，聽從師命有何過錯？況且在下也從未謀害于你。”

“包庇縱容師門勾結魔門，戕害無辜，不算過錯？”秦月明臉色冷若寒霜，“殺死馬文英，使我尋父線索斷絕，不算謀害于我？”

陽素名瞳孔一顫，沉默下來。

他深知秦月明不是無的放矢之輩，既然敢将事情挑明，定是有了證據，他再辯解隻會自取其辱。

不過他還是有些想不明白：“師門之事你或許是從武皓處得知，但馬文英之死你是如何發現的？”

“此事還需多謝趙神醫。”

他們這番你來我往，趙困雪看得津津有味，聽到秦月明的這句話，頓時一愣：“我？”

“馬文英身中蠱蟲，此蠱在人死後會将人的精氣内力吞噬一空，當它離開人體，中蠱之人的屍身便會變得幹枯發皺，而此蠱隻有相應母蠱方能引出……”

馬文英身死隻是，隻有陽素名在側，以母蠱将其體内蠱蟲引出者不作二想。

“是那具屍體啊！”趙困雪恍然大悟，一撫掌道，“蠱蟲不會輕易離開中蠱者屍體，隻能以母蠱相引。所以你身上有那種蠱的母蠱？”

他眼神閃閃發亮，“在何處，給我看看——還有，你為什麼沒中我的真言散？”

陽素名緩緩從袖中掏出一個大肚細頸的瓷瓶，道：“子蠱‘螟蛉’，母蠱‘蜾蠃’，都在其中。”

“蜾蠃在螟蛉體内産卵，待幼蟲孵化後以之為食，古人不解其中真情，卻以為蜾蠃将螟蛉視作假子，這蠱的名字，有意思……”趙困雪雙眼幾乎要放出光來，愈說愈是激動，腳步不自覺挪動，将整個身體湊過去。

“趙東欄。”秦月明喚出趙困雪的字号，語氣平平。

“咳。”趙困雪挺直身體，恢複神醫氣度。

“秦寨主武功蓋世，在下怎會自不量力在你眼皮子底下傷人。”陽素名慢條斯理道，向上托了托那瓷瓶，“我将此蠱交出，秦寨主看在往日交情上，放在下一馬，如何？”

他語氣懇切，堪稱低聲下氣，秦月明卻不為所動，挽起長弓：“看在往日交情上，你束手就擒罷，免得我不小心下了重手。”

“呵。”陽素名冷嗤一聲，猛然一掌拍向趙困雪，另一隻手将瓷瓶遠遠抛出。

他出手如電，趙困雪武功稀疏，連他的動作都未看清，掌風已至眼前。

秦月明搶身上前，将那三腳貓功夫的神醫扔拽到一旁，同樣揚起一掌。

孰料在兩道掌風相撞的最後關頭，陽素名竟陡然收力，被秦月明的掌風拍到半空，不顧沸騰經脈内沸騰的氣血拔身而起，飛墜向遠處茂密的山林。他竟是不惜受傷，借秦月明的掌風之力逃遁。

一掌拍實，秦月明有些怔愣。

“嘭！”“嘶！”

逃過一劫的趙困雪一個飛撲，千鈞一發之際接住了那瓷瓶，身體砸地的聲音與痛叫聲将秦月明喚回神。

她無言地看了一眼形容狼狽的趙困雪，足尖一點，追向陽素名消失的山林。

哪曾想前方冷不防竄出一條人影，正正擋在秦月明的去路之上。

那人不避不讓，仿佛沒看見前頭有個人，直直往這邊而來飛沖而來。

秦月明急着追人，顧不上計較，提氣拔身，從那人頭上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