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明看着沈潛氣勢洶洶的樣子,既是頭疼又是不解,之前因自己繼承寨主之位不滿嘲諷的是他,現下不想要寨主之位的也是他,他究竟意欲何為?
餘光瞥見陳書燈三人難掩好奇的眼神,秦月明忍下與他争論的沖動,道:“此事容後再議,先解決雲來觀的問題罷。”
“雲來觀?”沈潛眸光微斂,這才将在場其他人看進眼裡,不經意掃到陳書燈手中的信紙,目光一凝。
陳書燈蜷了蜷手指,不知為何,每次被沈潛注視,她就仿佛面對什麼考校,不自覺拘謹起來。
“趙青山趙大俠送來的消息……”秦月明并未注意到陳書燈的不自在,見陽素名也到了,便将雲來觀或許與無憂門勾結的情報說了一遍。
“啧,”陽素名驚奇咋舌,“雲斷水膽子大了啊。”
雲斷水正是雲來觀現任觀主,陽素名的師弟之一。
他看過陳書燈拿出的信件後,挑了挑眉:“看來我得回去一趟。”
說罷,他轉身欲走,卻聽秦月明突然道:“讓香枝跟你一起去罷,正好順道解開你們之間的誤會。”
陽素名轉身看了看秦月明,眼中劃過一抹了然,颔首道:“知道了。”
陽素名走後,陳書燈等人也告辭離開,秦月明屏退左右,隻留自己與沈潛在前廳。
“你說我為寨主之位汲汲營營,如今我便把位置還給你,你為何不要?”
“因為這是我給你的,”沈潛神情莫測:“隻要你一日是白馬寨寨主,便一日是我的‘未亡人’,秦月明,你休想擺脫這個位置,更休想擺脫我。”
他的聲音很輕,落在秦月明耳中卻如雷霆,深邃的目光似一張大網,将秦月明籠罩其中,無法掙脫。
“你!”秦月明悚然而驚,情不自禁後退,險些撞到廳前的圈椅上。
沈潛仍站在原地,靜靜注視着她驚訝慌亂的樣子,語氣平靜:“你不願意麼?”
“沈潛,”秦月明深吸一口氣,看向他的眼睛,“你不是覺得我父親是你沈家滅門的兇手嗎?”
“是,我會殺了他。”沈潛眼神明亮熱烈,“但我不會傷你,你貪慕虛榮,戀棧權位,而權力、地位,這些我都可以給你,隻要你留在我身邊。”
“我不。”秦月明柳眉一豎,大動肝火,“你在說什麼混賬話?你以為我會感動于你的‘寬容’嗎?你現在仍然視我為沈家滅門的幫兇,隻是一邊恨我一邊放不下我罷了,這樣施舍的‘鐘情’,我不稀罕!”
“秦月明!”沈潛的語氣中也翻騰出怒氣。
秦月明毫不退讓:“你叫出這個名字的時候,難道不會想到我的父親——那個你認定的殺父殺母兇手嗎?如今我們之間隔着沈家、隔着我的父親,真相未明,誤會重重,你看着我的時候,能忘記這些嗎?你不能,我也不能。”
“人證物證俱全,秦笃是幕後黑手,這就是真相。你為何這般信任于他?”沈潛攥緊金河玉關,“他曾經想殺了你,一個想殺掉自己親骨肉的人,有何可信之處?”
“……那是因為他有瘋病。”
“身患瘋病之人更不值得信任。”
秦月明想起秦笃犯病時的情形,沉默片刻,低聲道:“沈家滅門後,他一夜白頭,瘋病愈發嚴重,若一切當真是他所籌劃,他何必悲痛至此?”
沈潛不為所動。
“這其中一定存在誤會,我希望你們能當面對質,弄清楚真正的真相。”秦月明眼神懇切。
“對質便對質,隻要秦笃敢出現。”
“……父親已失蹤五年有餘,我會親自去尋他,将他帶到你面前。”秦月明頓了一下,道,“白馬寨不可無主,我離開後,寨主之位便交給你了。”
“失蹤?我看是做了虧心事,躲起來了罷。”沈潛臉色陰郁,“萬一你去給秦笃通風報信,讓他藏得更深,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待秦月明反駁,他沉聲道,“我不會讓你離開的,你死了這條心,乖乖當這個寨主罷,待我取了秦笃性命,我們便正式成婚。”
說罷,他便揚長而去,徒留秦月明在原地目瞪口呆。
這人這十三年到底經曆了什麼,心性竟扭曲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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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日,鹽梅樓的洗塵宴如期舉辦,白馬寨主寨與别院的流水席也很快鋪開。
一些武林人士選擇去蹭流水席,還有一些好奇心重的則守在鹽梅樓周圍,一個個地認赴宴之人:
“陸彌陀到了,聽說他在渝州死了個兒子?”
“山上鷹苗藝,他不是跟金仆姑有些恩怨嗎?”
“雲愁劍客居然也有請帖,那沈少寨主沒有異議嗎?”
“鷹眼神捕也來了……”
……
一個個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被迎進鹽梅樓,在圍觀的人群中掀起一陣陣聲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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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明早早便帶着幾位堂主到了鹽梅樓,吩咐堂主們在樓下迎接賓客,自己去了樓上雅間。
店小二滿生前來奉茶,看清秦月明今日打扮,不禁直了眼:“寨主今日真是、真是好看。”
秦月明險些被他蹩腳的稱贊逗笑,道:“今日宴會是為慶賀,自然要穿得喜慶些。”
她以前因是“未亡人”身份,須着素服,如今沈潛還活着,再穿素便晦氣了,遂命人趕制了些鮮亮的服飾,今日才送來。
莫說滿生,幾位堂主同樣見慣了秦月明衣衫素淡的模樣,見到她一身水紅輕衫的樣子,亦很是被驚豔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