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諸魂靈上的刻意刺痛清醒了精神,與身體上逐節沉淪的倦念相對,在互相拉扯間,為她争取到了一絲的喘息時間。
未曾見過的宗門禁地幻象早于此刻在結界内解除,山石塌裂,洞口崩陷,滿目瘡痍之内隻餘封印仍存。封印之上,暗沉鼓膜旋轉,映透出薄厚不一的血膜色光,在愈發透亮的緘封中,帶有腐臭之味的腥氣滲出鋪沿,填滿了宗門的每個角落。
即便封印仍未完全解開,但夏尋也早可以斷定,這是不亞于胡天當日送她前往那方天地之界規模的災難。
在殘酷的既定命運中,生命獻祭于單純欲望,血色生長出柔軟觸角,所謂的“遴神計劃”不過是那些族人的一個謊言。
他們用名為善意的誘騙為小女孩編織出了一場自欺欺人的美夢,然後,在族長率隊、代理族長作結的诓騙中,在為了一個不知名的預言付出的厚重生命中,在未來各界的數百年安穩中,他們得以在最後獲得了暫時也永恒的心安。
未曾兌現的約定在情況危急的此刻被她不合時宜的想起,小女孩口口聲聲的“光浮大人”不過是她心知肚明的自欺,在結局的最後,哪怕她眼中仍帶有對生的眷念、死的恐懼,可她仍固執堅決的選擇了與族人期望所相反的道路,以最後的終滅之姿永遠的留在了時間限度之中。
哪怕封印隻有絲縷的松動,但在洛一高塔之内,在胡天殒命之時,她與祭台有過比遠觀更為深入的接觸,她很容易就能感知到屬于它的終末之味。
那是一切的禁忌,一切的不可言說。
如果她的猜測無誤,感知沒有出錯的話,宗門禁地的封印之下掩藏着的,也會是一座靈力祭台。
風啟寒說過,這種祭台是規則的衍生物,是當初為了與‘靈’溝通、借用‘靈’的力量而建,為了應許祈願所造的存在。雖然它隻會應許使用者的祈願,而且願望也不一定能達成,但每次使用,使用者的生命都是一定會被獻祭掉的存在。
額頭隔着骨骼血肉與心髒相觸,躍動起沉穩的溫度,在愈發迷蒙起的視線中,小女孩閃着淚光的雙瞳在眼前恍若浮現。
沒有預料,沒有防備,在再次的眼神相對中,她終于看出了藏在她眼底下蓬勃欲出的另一種情感。
在生的渴望、死的畏怯之下,一直被忽視的複雜思緒于此刻明了。
那是自毀者的欲念。
曾向“靈”求得的詛咒在逐漸破潰的封印中愈發躁動,隐隐約約的聲音按在微處,作為翻湧起血色的伴奏,密密麻麻的鑽入腦内,壓抑起所有的思量。
怪不得自己一直未曾聽聞過宗門禁地的消息,怪不得自己一直被排除在此次事态之外,哪怕到現在,師父掌門他們也試圖将自己送往安全之地,一直不願意讓自己摻和進來。
宗門的危險遠超她能處理的能力範圍之外,他們比自己更為了解她,為了她的安全,他們将一切不穩定的因素隐瞞。
但比起自己,她更看重師父和掌門的生命,她更看重宗門整體的存在。
如果她隻是她自己,如果她的身上沒有擔負起秦醒的一半生命,或許她會試着向祭台祈願試試,看看能不能終結掉宗門之内的危險,哪怕這個可能萬分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