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才算靠譜?”
“能為君分憂,也能為百姓謀福祉的便能算靠譜。”
“依你的說法,謝家人和崔家人也會為君分憂,在不損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也能為百姓謀一謀福祉,可能算靠譜?”
“這……”
“除卻這兩邊的人,中間那些永遠跟着風向走,選擇性地為君分憂、為百姓謀福祉的人,可能算靠譜?”
“公子……”
“那些看似并未站隊,實則圓滑事故,所做一切看似為民謀福祉實則隻為讨聖上歡心以邀功績的,可能算靠譜?”
“小的……”
“聖上身側缺直臣。”周荃珝沒讓寇姜繼續思索,徑直給出自己的回答,“楊徑将會是一個忠君的直臣。”
“當然這隻是我的猜測。日後究竟如何,咱們等着瞧便是。”
過了會兒,周荃珝補充。
他并非考官,也不是教書先生,他無法憑借手頭掌握的一些消息去估量出楊徑的學問,他也不知楊徑是否會順利通過省試和殿試入朝為官。
他隻知,若楊徑真走到了殿試那一步,一定會為陳弘勉所喜乃至重用。
在楊徑面前話隻說一半,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楊徑剛正不阿,有直臣之氣。陳弘勉身側缺有真才實幹的臣子,也缺敢直言納谏的臣子,缺新鮮面孔,若楊徑真入了朝堂,未來将不可估量。
若不出别的變故,日後進到正儀殿同陳弘勉手談一局也并非不可能。
“小的明白了。”
寇姜站回了角落,不再多言。
周荃珝摸出一冊書靜靜看着,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司隸從事于川群從外頭匆匆而來。
“大人,人已安排妥當。”
周荃珝合上了書:“走,去看看。”
-
待遇與主動要求被押進司隸台的楊徑不同,正常情況下,因犯案被司隸台抓進府衙的犯人一律先押在府衙後院裡的刑房内。
周荃珝領着于川群和寇姜往刑房方向走了一段路,卻沒進刑房,隻轉進了隔壁一間廂房。
推門入内,床鋪被褥臉盆都齊全,連桌椅都有,明顯是個能用來歇息的客房。
在桌前坐下來,周荃珝盯着對面正大口往嘴裡扒飯的人看了會兒,擡手給對方倒了一杯茶。
對面之人眼也未擡,碗底一空便随手将碗扔在桌上,就手端起面前的茶水吹了吹,最後一口喝幹。
放下杯子之後,整個人便往椅背上一靠,閉上眼小憩起來。
這态度,就像在自家府邸一樣自在散漫。
“韓選。”
周荃珝喊出正小憩之人的名字。
韓選并未應答,連眼都未睜開,似乎真睡着了。
“你是否在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情況之下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以至于為自己惹來了殺身之禍?”
周荃珝不在意韓選是否睜眼,恍若自說自話般将要說的話說出來。
“一時想不出也沒關系,你可以待在這裡慢慢想直到想出來為止,這裡有吃有喝,至少要比你在外躲躲藏藏流離失所好多了。當然,即便你想出來了,我們也不會被放走。不過……”
面前案幾上的燭光有些暗,周荃珝的話頓了頓。
從袖中取出一根發簪挑了挑燭心,火光輕微閃了一下,周荃珝的聲音随着變大的火焰繼續響起來:“不過,卻可以讓你的家人免去性命之憂。”
韓選臉上沒什麼表情,但他搭在腿上的手卻漸漸發起了抖,抖的幅度有些明顯,他不得不攥緊自己的雙手。
過了好一會兒,周荃珝聽到了韓選的聲音。
“你說什麼?”
睜眼時,韓選皺着眉,聲音帶着點茫然,不知是沒聽清還是沒聽懂。
周荃珝并未重複先前的話,隻把玩着手中的發簪道:“在溝渠浮屍案告破之前,你認定高進之死與崔濟有關,所以去了趟高家找高家的家主高憑問話。你仔細想想,你那時可有在高家看到什麼不尋常的人,或是聽到什麼不尋常的話。”
“你怎麼知道我去過高家?”韓選愕然。
周荃珝并未回答,而是将手中的發簪往韓選面前的桌面上輕輕一丢。
這個舉動讓韓選一愣,韓選的視線這才落向周荃珝的手,又順着周荃珝的動作落到面前之物上。
待看清面前的是什麼,韓選神情一變。
案上放着的是一支金鑲珠寶半翅蝶簪,蝶身以金累絲為托,頭部嵌了紅寶石,雙須各嵌了一粒珍珠,做工極其精巧,是坊間難尋的物件。
韓選迅速将發簪收進手中翻轉着看了好幾遍,再次看向周荃珝時,目光已由原先的茫然與呆滞轉成兇狠:“我阿娘呢?我阿娘在何處?”
那日前往城門口給他送行時,他阿娘發髻上就簪着這支簪子。他阿娘的妝奁中首飾雖多,但發簪裡就屬這支戴得最勤。
咬緊了後槽牙,韓選将手握成拳重重錘響了面前的桌面:“你們有怨有恨就都沖我來,憑什麼将我阿娘也押進司隸台?”
守在外頭的伍德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引進室内,見铐住韓選腳腕的鐵鍊并無異常,見周荃珝神态如常,便又主動退出去掩上了門。
“不要動怒,令慈尚在韓府。”
周荃珝給自己也倒了杯茶潤了潤口:“至于這簪子為何會在我手中……這事我也覺得蹊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