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家人為何歸京?是因為府中如今無成年男丁,也無于氏族人在朝中為官,若不想些辦法,那位小伯爺于鑒辰的伯爵都有可能保不住。
于謝氏攜着兒女歸京,就是為了給于鑒辰謀一條無憂出路,求一座安穩靠山。
那麼,眼下這位于謝氏眼下所擁有的最大籌碼是什麼?是她的長女,是汝陽縣主的親事。
兩府之間,還有什麼比結成姻親更可靠的關系呢?
待兩府人變成一府人,不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嗎?
到時候,若于家有事,比謝家更好出手相幫的,便成了羅家。
于謝,的确分不了家,眼下這于家,隻能算是謝家的分支罷了。可你能說汝陽縣主是謝家人嗎?
不好說,畢竟于炜彤可是姓于啊。
你又能說羅家是在與謝家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在變相結黨嗎?
聖上能以此為由不允兩府結親嗎?
不能。
因為明面上與羅家議親的,是豫中伯府,是那個眼看着府中什麼也沒有了的于家。
羅家與于家,一家滿載榮光,一家門庭寥落,不正是合乎了朝中大員親眷結親的不成文規定嗎?
什麼結黨,什麼站隊,不過都是外人的胡言亂語,無端揣測。羅于兩家的親事,明明隻是羅二公子與汝陽縣主兩個有緣的小兒女終成眷屬的小事。
以上,便是謝家,便是右相想要告知衆人的話。
于家人此時回京,想必正合謝相的心意。即便于家此時不回,不出半年,謝家也會想方設法将這于家人給喚回盛京城來的。
右相謝褚銘,終究還是舍不得将于家這顆棋子棄之不用。
于家終究還是被人當成了棋子落上了棋盤。
明面上,結親的是羅家和于家,可實際上,于家不過是一條能将羅家公然劃到謝氏陣營的紐帶罷了。
一親結,三方受益,偏偏此事合乎情理,便是崔黨也阻止不了,就連天子也無話可說。
能将天子與崔黨壓制得啞口無言,還得是謝相。
面都不用露,就能走一步好棋,這隻老狐狸,真不是一般的狡猾。
“公子,宮中傳召。”從院外來的腳步聲停在外堂門外,寇姜的聲音透門而入。
“得,你忙去吧,我們走了。”
“下回遇着稀罕事再來周府同你說。”
也不是第一回遇到這種情況了,早已對此習以為常的郭傳升和呂道銘識趣地告辭。
等從周府出來,郭傳升忍不住歎氣。
“看來咱們聖上這心裡啊,又添好些不痛快了。”
“誰說不是呢。”
“唉?”登上自家馬車之前,郭傳升忽然将呂道銘一扯,“符安,想不想出口惡氣?”
“什麼意思?”
“你雖找不出那個胡說八道的婢子,但那于炜彤對你的态度可是真真切切的惡劣吧?你尚且在為了這件事情上火,她卻還能安然與别人議親,你甘心?”
“還有就是,羅家當初因為婧敏阿姐沒了縣主封号主動同歸德将軍府退了婚,如今卻想迎另一個縣主進門,天底下還有這樣好的事情?我呸!他羅家人想得倒是美!”
“你再想想,當初婧敏姐對你我多好,那時咱們是沒辦法才眼睜睜看着事态變壞,眼下卻不同。”
兩人幼時到光永侯府裡耍的時候經常能見到周婧敏,因着那時年紀小,都有個喜歡學人說話的毛病,聽周荃珝總是對着周婧敏“阿姐,阿姐”地喊,兩人也跟着學。
周婧敏對他們的态度也很不錯,每回見到他們都會分糖給他們吃。
郭傳升說的不錯,以前是沒辦法才什麼也不做,現在既然有機會,說什麼也不能慫。
周家阿姐丢在羅家府門口的這份面子,他們得替她要回來。
“咱們要不出手攪它一攪?”呂道銘的手在空氣中畫出一個無形的弧度,嘴角邊挂起了一抹壞笑,“豫中伯府不是要和羅家議親嗎?咱們偏不讓他們議成!”
“攪,痛痛快快地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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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徑說,他本是打算獨自進到義社摸清内情的,可去了兩回義社後他覺得事情沒有他想的那樣容易。
二進義社時,有個自稱是盧蒲允的人主動與他搭話,從頭至尾提的卻是徽州的範家,而另一位叫做李峻嵘的見到他脫口而出的也是生意經。
本朝科考不看士子身家背景隻看其才能,凡能過解試且能順利進京參加禮部試者,皆有機會入朝為官。
數千人同時參加的省試,便是再有才學的人都不敢在省試之前保證自己能金榜題名。但盧蒲允和李峻嵘卻曾在無意間說到“登科”或“為官之後”之類的字眼,都好似對此次省試十分有把握。
這就不得不讓人懷疑,是否有人将手伸進了禮部貢院,伸進了入京應考的舉子堆裡與其中的部分人做起了生意。
義社,或許就是那隻手的着落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