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行街縱馬傷人案在京都傳遍了，都不用範霄霄刻意打聽，從芸生客棧到平京茶肆這一路都有不少行人都在說這事兒。

便是走在了平京茶肆的三樓樓道裡，範霄霄都能聽到一些人在議論這個案子——

“刑部裡頭的消息出來了嗎？”

“查個案你當是喝杯茶嗎，哪會這樣快，方才我在街頭才聽說有官兵去崔府裡拿人了，要想出結果，估計還得等個一兩日吧。”

“拿人？拿什麼人？不是說那崔濟昨夜就被抓進刑部的大獄裡去了嗎？”

“是啊，我也是這麼聽說的，崔濟都被關起來了，這官兵還能上崔府裡抓誰？難不成崔府裡還有共犯？還是說……崔府裡的誰又犯案了？莫不成又是那崔家大小姐惹了什麼事？”

“你們先聽我說完呀，我都還沒說完你們就急着問這問那的，這要叫我從哪裡說起？”

“好好好，你先說你先說，我們聽着呢。”

“這回不是那崔姑娘的事，就隻是崔濟的事，好像說是要傳崔府裡的下人去刑部問話。”

“什麼？那些下人也跟着鬧事了？真是不得了，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虧着他爹還是個禦史呢，整日挑這個的毛病，抓那個的毛病，彈劾這個彈劾那個的，這下看看他爹會不會将自己也給彈劾了……”

“哎呀，你睡夢還沒睡醒吧，崔濟他爹是禦史又如何，你見朝廷裡有哪個禦史會找自己人麻煩的？”

“别說了，我就受不了你倆這沒見識的樣子！在禦史台當差的禦史多了去了，殿院、台院、察院裡頭的差别大着呢。這崔禦史雖是禦史，但他乃是察院裡的一名監察禦史，平日裡也少有上殿彈劾人的，成日裡就做做檢校城中館驿的輕松差事，哪裡是你們說的這樣。”

“去，就你有見識！”

“……如你所說，就算崔禦史對此案是束手無策無可奈何了，但你們莫不是忘了，這崔濟還有個了不得的姑母呢。發生這樣大的事，宮裡的崔貴妃能不搭把手幫着崔家人在聖上面前替自家侄兒求個情？”

“這可不一定，别看這崔小公子平日裡闖的那些小禍都能讓人幫兜着，但眼下之事可不是小禍，這是出了四條人命的大事！昨晚一條街的百姓都看着呢，再說刑部的大人又不姓崔，遇到這樣的案子哪裡會輕易放人？”

“還有啊，這崔娘娘在宮裡頭能風光那麼多年，總不會是個傻的，怎麼可能為了一個侄兒與刑部對着幹？所以眼下别說崔娘娘不會幫着求這個情，就算真求了，恐怕都沒用咯……”

“可不是嗎，你們曉得那踩死人又被崔濟砍死的馬什麼來曆嗎？那是去年年末由北境部落進獻的稀罕品種！崔濟在崔貴妃跟前求了一個月，崔貴妃才央着聖上将馬賞賜下來，眼下馬背都還沒坐熱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們說，這崔貴妃還會管這事？她要是真的管了，不就是把禍往自己身上攬嗎？”

“不是說崔貴妃十分受寵嗎，還會怕這點事？還說她見到皇後都不用行禮呢，難不成我聽說的這些不是真的？”

“嗐，這宮裡頭的事究竟如何誰真的曉得。咱們呀，不過都是聽個新鮮，哪裡分辨得清真假，再說了，這些事是真是假都與咱們沒有幹系。”

“你們說，崔濟這罪要論下來，會不會被判個……”

“估計跑不了，咱們舜律裡不是寫了嗎，故意縱馬傷人緻死者斬！斬，知道嗎，不是别的，是斬！任他崔濟是崔家還是誰家的，敢在上元燈節縱馬害人，這個腦袋必定是保不住了。”

“啧啧啧，這真是……”

“唉來來來，咱們莫說這晦氣的人幹下的這等晦氣事，喝茶喝茶……”

“喝，喝，待我出去喚小二來添道新茶……”

在雅間的門被人從裡推開之際，範霄霄剛好走進自己選好的雅間掩好了門。

雅間裡燃了些香，聞起來淡淡的，稍稍聞久一些，能令人松下神來。

坐在窗邊深深嗅了一下香味，範霄霄伸手将關了半扇的窗都給推開，靠着窗子給自己倒了杯茶。

茶是果茶，茶裡冒出的熱氣中帶了些果子的香甜，甜度剛好，不膩人，更不至于讓人覺得口苦。

面前的茶幾上已經提前擺了兩道茶點，範霄霄剛捏了塊豆黃色的糕塞進嘴裡，雅間的門就被人叩響了。有人在外頭喚了一聲：“東家。”

“進來。”

一個年輕的夥計推門走了進來，夥計先是往案幾的糕點處瞥了一眼，然後沖着範霄霄露出一個笑：“小的有進，見過東家。東家這還是頭一回來咱們小店，小的也不曉得東家的口味，隻提前放了兩道店裡賣得最好的點心進來，東家覺得味道如何？”

“味道？”範霄霄砸吧了嘴，“味道還行吧。”

“東家吃得慣就好。咱們店裡頭什麼口味的點心都有，點心牌子就在茶幾上放着，小的就在外頭候着，東家有話盡管吩咐就是了。”

“行。”

出了雅間掩上了門，有進也沒走遠，就站在門口等着傳喚，沒站一會兒，見到自家胡掌櫃站在廊道口沖自己招手。有進趕緊走過去問了句：“掌櫃的是有什麼話吩咐？”

胡掌櫃往範霄霄所在的雅間落了一眼，一臉凝重地問道：“這位小祖宗的臉色如何？桌上的茶點她可吃了？可對你說了什麼話？”

“小東家的臉色很正常，沒什麼不對的地方。至于茶點……我進去的時候東家已經吃了一塊芙蓉糕了，說味道還行，别的就沒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