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章糾白擡腳踹來這一刻,陳良耳畔收進一道利器破空聲。
呲——
利器劃到了什麼,很快,前方的地面上便傳來“叮啷”一聲響。
章糾白腿上沒使多大力,陳良吃了一腳,踉跄後退幾步便站定了,站定之後陳良打了個冷戰,有些茫然地擡眼看去。
在他面前的章糾白也踉跄了一下,但她沒有站穩,而是以劍作支撐半蹲在地上喘了一口氣,而後她擡起臉,臉色有些白。
她手裡的劍,正是剛才從他手中奪回的銀鞘劍。隻是緩了一口氣的時間,她便站起了身。
“我們走。”她說。
蒙面人當即收了劍,在兩個巡檢使趕來之前扶着她跑進了前邊的巷子裡。陳良追進巷子時,巷子空空,已經沒有了人影。
“沒事吧?”
後側傳來徐衷夷的聲音,陳良轉過身,神色間還有些茫然無措:“我沒事。”
“是我大意了,我不該讓你一人押她回府。這姑娘生性狡猾,身手又好,我先前沒想過她還會有幫手。”
奔到近前,徐衷夷松了一口氣:“你沒事就好。”
雖然後來想到了這回事急忙趕了上來,但終究是讓人給跑了。
“衷夷。”回過神,陳良拍着心口處的腳印,言語間很是懊惱,“我着實是沒想到她頭上的一根發簪竟能瞬間斷繩,是我不察,這才讓人給跑了。”
在章糾白擡腳踹來之前,他于怔愣間其實瞧見她曾擡起手往發間一抹。隻是當時他還沒反應過來她在做什麼,直到手中繩索斷裂他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姑娘是在擡手抽簪。
抽簪劃繩的動作幾乎是在一瞬間完成的,也不知她發間的是什麼材質的簪子,竟鋒利到能輕而易舉地劃斷綁手的繩索。
若是那簪子劃在人的脖頸上,後果不堪設想。
徐衷夷那時也是擔心這一點,所以才甩出了身上的匕首。不過令他意外的是,這姑娘并沒有用簪子對陳良不利,隻用來割斷了自己腕間的繩索。
“不怪你。”徐衷夷往前走了幾步,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匕首。
瞧見匕首上染了一絲血迹,徐衷夷歎了口氣:“案子要緊。”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略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兩位巡檢使,徐衷夷開口喝道:“疑犯已逃,或有同黨,你們還不去回禀曹都檢!記住,讓曹都檢趕快回縣衙請縣令下發封城令!”
經徐衷夷一提,兩位巡檢使方提着劍往來路回去了。
轉過頭來,徐衷夷還沒說話,就聽陳良遲疑着說了句:“對了衷夷,那白姑娘在離開之前說過一句特别奇怪的話。”
“什麼話?”
“她說競南巷尾有個兩進的宅子,宅子大門上的春聯半新半舊,一邊有福一邊有喜,正房裡住着一位美若天仙的綿州美人。還說什麼,相識一場,今夜算給咱們送了一份大禮。這個白姑娘,着實是奇怪得很。你說她……”
“你确定你沒聽錯,她跟你提到了綿州美人?”截斷陳良的話,徐衷夷的表情有些古怪。
陳良面色有些複雜:“沒錯,怎麼了?”
“沒什麼。”徐衷夷收起了匕首,從腰間取出一根鳴镝放進陳良手中,“凡益,想辦法幫我放出鳴镝,我先去競南巷看看。”
陳良擡頭看看天色:“現在?”
天色很暗,不知幾更天,這個時辰去女子屋中,不大好吧?
陳良有些猶豫:“衷夷啊,咱們這樣做會不會有些不妥……要不還是等天稍微亮一些再……衷夷?”
無人答話。
因為徐衷夷已經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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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南巷尾距競良縣城中心有些遠,但一入巷尾,門上對聯半新半舊一邊有福一邊有喜的兩進宅子卻不難找。
尋到門前,久叩門而不見主人或門房将門打開,徐衷夷擡腳往前一踹。
屋中陳設與一般人家的卧房沒什麼兩樣,不見貴重的物品,不過一衣櫥一床榻一茶桌一交椅以及一臉盆架。
放眼整個卧房,稍微精緻一些的不過是近衣櫥那面牆上所挂的一幅垂絲海棠圖。
床榻前并未設屏風,一身形瘦弱的女子本側坐在床沿抹眼淚。聽見房門被人從外踹開,女子探着頭往門口瞧了一眼,見一陌生男子闖進屋,驚慌得直往床榻上縮。
“你,你是何人?你要做什麼……你們為何要将我帶到這裡來……我家老爺是個有大本事的,若他知曉此事,定不會饒過你們……”
女子生了一張美人面,細眉櫻唇紅粉面,梳着婦人發髻,但年紀其實并不算大,便是故作兇狠也難掩她聲音本質裡的輕軟,讓人莫名地想起風中羽絮。
若是一般人,或許多聽幾下這樣的聲音就能心間發癢發酥,但眼下進屋的徐衷夷冷着臉,心念絲毫未動搖。
不聞答話,榻上女子的肩膀顫得更為厲害,看樣子是害怕極了。
顯然,她還不知許貴洪已死的事。
“綿州人?”徐衷夷邁步到床榻之前。
縮在床榻上的女子咬着唇并未答話,腮邊還挂着淚,瞧着有些楚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