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覺得蔣讓府中不可能藏着相關線索,但為了以防萬一,白丹還是點了頭:“行,你去蔣宅,我去許宅,明日午時我們仍在這裡碰頭交換消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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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已過。
許宅的屋頂上,白丹靜靜地伏低身子,透過掀開瓦片露出的縫隙往下看,在辨出屋子裡的兩個人的身份之後,微微眯起了眼。
來的時候街上剛敲過三更鼓,她本是想着在這時間點上就算是看家護院的惡犬都該犯困了,再晚睡的人也都會睡下了,正好到許貴洪的宅子裡四處摸尋一番看看有什麼線索,卻沒想到會正好見到蔣讓與許貴洪談話。
底下是個書齋,比镖局裡的小一些,陳設也簡單,書架子上沒有放多少本書且大多書都放得較矮,想來許貴洪并不常用這個書齋,反倒像是剛開蒙的孩子更适合這裡。
不過,許貴洪應該偶爾也會到這裡來,因為書齋的一面牆上挂了一根長鞭,那樣長的鞭子一般的小兒可甩不動。
蔣讓坐在案幾旁看着許貴洪提筆寫字,神色間有些不安。
“……大哥,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有心情練字!”
蔣讓忍不住開口:“我方才說的那一大通話你到底聽進去了沒有?要我說,由馬兄弟牽線這樁生意穩賺不賠,于咱們镖局也好處多多,咱們沒有不接的道理啊。”
“此事不急。”許貴洪筆下未停,氣定神閑。
“昨日酉時我就已派人将信送了出去,明日午時之前就會收到回信了,待我們看過回信再做決斷。”
許貴洪道:“飯必然要吃,但吃之前也得弄明白這是什麼飯。”
“大哥說的對。”蔣讓心中再急,眼下也隻能點頭,“那馬兄弟那邊我還是繼續避着?”
“怎麼,你還想着跟人喝酒?”許貴洪扭頭瞪了蔣讓一眼,“你忘了你先頭發過的誓了?”
“沒有沒有,我哪裡敢忘——若還敢無故喝酒,必教我無酒而亡!”
蔣讓說完連忙擺手:“行,馬兄弟這樁生意就先暫且壓着,那徐公子那頭的生意又該如何是好?”
說到另一樁主動找上門的生意,蔣讓稀奇之際也覺頭疼。
“盛京城的世家子弟,放着都城的貴女不娶,倒是對小地方的商戶之女生了情。”
“看不出來,真是看不出來,那徐公子看着也是舉止有度,竟會因為一個女子做出忤逆尊長的事。”
“他倒是想兩頭好了,為難的卻是咱們镖局,一個不好,就有可能挂彩,再一個不好,掉腦袋也是有可能的……”
蔣讓的顧慮也不是沒道理的。
“這的确是一個硬镖。”
許貴洪沉吟之際忍不住皺了皺眉:“這徐公子既找上了我們智盛镖局,便是信得過我們,委托之事咱們曉得便罷,切莫說出去,也切莫胡亂非議。”
“知道了,這點分寸我當然有的,這不是沒有外人在場嗎。依大哥的意思,徐公子這生意……”
“先等着貴人的回信吧,到時再一并做決定。”
“大哥,若是這貴人有事不在盛京城,或者因為什麼事沒有及時給咱們回信可怎麼辦?還有一日,兩邊都得給答複了。其實吧,要我看,兩樁生意都不錯,不若都接下來,到時候我……”
蔣讓的話隻說到一半就收住了,因為許貴洪正靜靜望着他。
心中一凜,蔣讓立即站了起來。
“夜深了,我先回了,大哥也早些歇着。”
也不用許貴洪相送,蔣讓提了懸挂在門外的風燈快步出了門。
聽不見蔣讓的話語聲和腳步聲之後,許貴洪放下了筆,走出書齋,進了卧房。
卧房裡頭沒有亮燈,隻依稀聽見有個婦人的聲音,是在抱怨他怎麼出去了這麼久,又抱怨他手怎麼這麼涼。抱怨了沒兩句就沒再傳出什麼動靜,應該是又睡熟了。
書齋的屋頂上,白丹将手底下那移開了一絲細縫的青瓦移回原位,揉了揉彎久了的腰,直起身,腳下一點,輕輕地躍下屋頂。
進入書齋的時候,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墨香,是先前許貴洪寫字時用剩的一點墨還留在桌案上的硯台裡。
借着夜明珠的柔光将許貴洪寫下的字給看過一遍,意外地發現那是一篇靜心經。
從許家的書齋出來之後,白丹去到許貴洪的卧房外用着巧勁試着推了推門,門被人從裡頭栓住了。
在躍上許宅前院屋頂的時候,白丹陡然想起許宅大門後頭是拴着一隻黃犬的,可她一路往前院走來,卻沒聽到半點吠叫聲。
借力攀上院牆時,白丹往門後瞧了一眼——好家夥,黃犬正趴在門後吃雞腿呢。
擺在黃犬面前的雞腿起碼有三四個,都在門後懸挂的燈籠下閃着油光,隔着老遠好像都能聞見香氣。
黃犬的肚子都吃得圓滾滾的,也不知在這之前吃掉幾個雞腿了。
從牆頭跳下之後,白丹并沒有急着離開,而是悄無聲息地繞到許宅院大門外。
深濃夜色,許宅門外如她來時那樣空空如也,可不遠處的一株常青樹下卻有一抹沒有刻意隐藏的人影。
走近常青樹,那抹人影愈發清晰,等腳步停在樹前時,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個人正揣着兩手站在樹前沖自己笑。
這人發帶束發,着一身暗紫色蝠紋勁裝,腰上并未佩玉,倒是墜着一個黑色的小布兜,背上還斜背着一把刀。
“我就知道是你!”
跳上前,白丹一把掐上了面前之人的胳膊:“說,怎麼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