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府距離定遠侯府還是有些遠的,不過箫閑也不着急,徒步慢悠悠穿過大街小巷,昭國奸臣當道,民不聊生,也就隻有在遇到佳節時,經過假象粉飾才能得以太平。
侯府所在的巷子更為冷清,隻有負責看守的禁軍,還盡職盡責地站在府門前。
箫閑沒着急上前,隔着遠遠探了個頭,輕車熟路繞到了旁邊小巷裡,這次他事先做了準備,提前把多餘布料打了結,不至于跟上次那樣狼狽。
但當箫閑奮力爬上牆頭之後,還是出了意外——
最主要的原因是侯府的牆有些特殊之處,從外面看時直覺不是很高,但從牆頭往侯府看的時候,高度就不一樣了。
上次他是被雲霭抱着跳下牆頭的,根本沒來得及看清牆上的風景,所以并不知道其中玄機,以至于現在人跨坐在牆頭上時,有些頭暈眼花。
特别是今天風還不小,寒風迎面一吹,他就在牆頭打哆嗦。
内心十分崩潰。
好在箫閑運氣還不錯,沒坐一會兒就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遠遠走過來。
他眼睛一亮,扶着手邊的樹站起來,振臂高呼,生怕遠處的人看不見他,“侯爺,侯爺,看我!”
隻是今日的風十分不給面子,他剛喊出口,寒風就劈頭蓋臉撲過來,無情将音浪吹散,箫閑險些沒被掀下去,手忙腳亂換成抱住樹枝,繼續喊:“小侯爺!雲霭!小雲兒!”
侯府燈火通明,亮如白晝,朔風裹挾着蘆絮般的雪席卷過天地,箫閑站在高牆上,系好的結扣在揮手的動作中散開,绯紅的官袍就散在雪色中獵獵紛飛。
雲霭聽到呼喊聲,朝他的方向擡了頭。
常九也是停下彙報,頂着如喪考妣的臉色看過去,“公子,是箫閑。”
“聽得出來。”雲霭嗓音帶笑意,随手把手爐擱進常九手中,“你先去準備吧,記得,酒要上好的桃花酒。”
常九氣得一口牙都要咬碎了,恨恨地應了聲,“是!”
手爐一離手,指尖的冷意就喧嚣起來,雲霭輕撚了撚指節,走到高牆邊停下,稍稍仰起頭。
即使眼睛依舊看不見東西,他還是習慣‘注視’着眼睛說話。
“箫大人,你這又是做什麼?”
箫閑抱着樹枝晃了晃,有些窘迫,“如你所見,這牆太高了,我不敢往下跳!”
“……”
雲霭正準備翻上牆把人接下來,聽到這話,幹脆攏了衣袖,端着一副平靜無波的表情站定。
箫閑挂在樹枝上,撇着嘴和雲霭對視了半晌,終于忍不住委屈,“喂,要不要這麼無情啊?牆頭風好大,我好冷!”
雲霭默然片刻,無奈朝他攤開了手,“你跳吧,我在下面接住你。”
“哈?”箫閑皺了下眉,看着那雙薄而修長的手,忍不住嘀咕,“就你這細胳膊細腿,能行嗎?”
能、行、嗎?
三個字輕飄飄落下來,卻像是有千斤重。
雲霭二話沒說,轉頭就走。
箫閑當即改了口,可憐巴巴道:“别走啊,你行,你最行了,好不好?”
“箫大人,”聞言,雲霭止住腳步繞了回來,唇角漾開一絲笑意,“下次記住了,說話前還先過一過腦子吧。”
箫閑輕哼一聲,還是有些不放心,“真能接住?”
雲霭攤開手挑眉,“你跳不跳?”
恰逢又一陣寒風刮過,樹枝被吹得連連晃動,箫閑一時沒注意,被樹枝扯了出去,整個人挂在了半空。
事到如今,他也沒得選擇,幹脆閉了眼,倏然松開手。
失重感隻持續了幾息,轉瞬就被穩穩接住。
又緩了好一陣,他才睜開眼,白绫的末梢從臉上掃過,帶起一陣癢意。
箫閑自下而上看着那張清絕容顔,睫羽輕輕顫了顫,“小雲兒,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好看?”
雲霭唇角的笑意頓時收斂,無情松開了抱着箫閑的手,箫閑沒防備,筆直地砸進了冰冷的積雪中,纖塵不染的袍擺從眼前掃過,帶着冬日的霜雪味道。
“嘶……你這也太無情了。”箫閑坐在雪裡反應了幾秒,才掙紮着爬起來。
“我無情?”雲霭頭也沒回,徑直往廂房走去,“剛才是誰把你從牆頭上接下來的,這麼快就忘記了?”
“……”
按慣例,除夕夜是要與家人一起守歲的,雲霭身份不明來曆成迷,最親近的景王府衆人,也在通敵案中盡數殒命,往年這時他多在處理公文,時間不知不覺也就過去了。
但今年也許是多了個來無影去無蹤的沈望塵,又或者是為了别的什麼人,他特意讓人在廂房備了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