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片刻,雲霭緩緩收回手,展顔一笑,溫聲吩咐道:“常九,給箫大人披件鬥篷,莫要着涼。”
常九愕然擡起頭,望向矮桌上那件蒼青色鬥篷有點懵。
此刻馬車上隻有這一件鬥篷。
是雲霭的。
但公子不是恨不得撕了這狗官,為什麼還會……
箫閑的披風在常九檢查傷口時就被解下來扔到了一邊,在冷風裡吹了這麼半天,他冷得都快要升天了。
見常九半天沒動靜,他實在沒忍住,伸手抽過矮桌上的鬥篷。
常九忙不疊出聲,“等一下,那是……”
話還沒說完,箫閑已經眼疾手快,把自己整個裹進了鬥篷裡。
常九:“……”
箫閑仔細掖好鬥篷邊邊,一擡眼,猝不及防和常九陰沉的視線撞了個對着,他微微眯起眼眸,唇角似有若無揚起一抹弧度,演足了反派佞臣的氣勢。
兩人誰也不肯讓步。
最終,還是雲霭叩了下桌面,打斷了這場深情對視,“駕車,送箫大人回府。”
箫閑長長松了一口氣,尋了個安心舒适的姿勢縮成一團,軟乎乎的鬥篷帶着藥香暖意,煨得他昏昏欲睡。
這一睡,就睡到了箫府大門前。
馬車緩慢停下來,守門的護衛遠遠看見常九,瞳孔一震,争先恐後沖進府,“陳管家,大事不好了,定遠侯打上門了!”
“大人呢?快把大人找回來——”
箫閑被吵得頭昏腦漲,撐着腦袋坐起來,随手往旁邊摸了一把。入手一片冰涼,像是冰塊一樣,他下意識抱怨,“什麼東西這麼涼?”
雲霭默然幾息,“箫大人這是睡懵了?”
箫閑閉着眼反應了一會兒,意識逐漸回籠。
嗯,想起來了,他還在仇人車上呢。
等等,仇人車上?
他猛地打了個激靈睜開眼,若無其事撒開雲霭的手,轉頭避開視線,最後一點睡意也散了。
嘶,他不會殺了我吧……
箫府此時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隔着院牆都能聽見裡面的鬼哭狼嚎。
“怎麼辦,那可是定遠侯,我們打不過的!”
“要不咱們先躲一波,等大人回來。”
“大人一定不會怪罪我們的。”
雲霭聽着熱鬧,啞然一笑,“箫大人府上的護衛真是忠心耿耿。”
“……”箫閑悲怆閉眼,這忠心給你要不要?
院牆那邊還在吵吵,就是不見人出來。又聽了一會,雲霭敲了敲矮桌催促,“别愣了,下車吧箫大人。”
箫閑如蒙大赦,“多謝侯爺,那下官就先告辭了。”
“謝就不必了,”雲霭又把手爐往袖裡攏了攏,“箫大人若真心想謝本侯,就把我們的交易記在心上,千萬别忘了。”
“……侯爺放心。”這事交給我,您就别想放心了。
箫閑行過禮,轉身跳下馬車。還沒走上幾步路,身後忽然又傳來一句,“箫大人,日後多注意一下身體吧。”
他腳步倏然頓住,“嗯?”
“實在太脆弱了。”雲霭勾了下唇,嗓音帶上了幾分冷意,“若不是本侯帶着傷藥,箫大人這條命就要交代在這點小傷上了。”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你管這叫小傷?
箫閑下意識摸了把脖頸,這才察覺傷口被人妥善處理過,右肩處不知用的是什麼藥,這會竟然已經不痛了。
他微微一怔,躬身道:“勞侯爺牽挂。”
“常九,走了。”
……
馬車轉進一處小巷,暗處閃出一個人影接替了常九駕車。
常九得以清閑,鑽進車廂忍不住問:“公子為何要信他?若是證據不在他手中,豈不是白饒他一條狗命?”
一陣寒風灌進來,雲霭悶悶咳了兩聲,“在不在他手裡重要嗎?”
“當然重要,那可是薛相的罪證!”常九微蹙了眉,憂心忡忡道,“如今邊關動蕩不安,陛下卻将您扣在京中,必是聽信了薛相讒言。若我們得了證據,便可一舉扳倒薛相,屆時您……”
“這裡是盛京,不該說的話别說。”
“可……”
“沒什麼可是。”雲霭制止常九,唇邊笑意冷下,“而且,誰告訴你本侯要放過他?”
“那公子這是何意?”
“讓你的人盯着箫府,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向本侯彙報。”
……
箫閑目送馬車離開,腦海裡又閃過雪地裡的那一幕。
那會兒他剛穿越,正撞上兇手作案殺人,盡管他拼了命跑,還是被兇手追上,一刀捅翻在地。
他明确記得那人出手時,手腕上露出一顆紅痣——
位置與定遠侯手腕上那顆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