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道路再也沒有任何的阻礙,可以說即使沒有男孩在前面帶路,他們也能夠找到那家商店。
不過顯然,對方并沒有打算貪墨掉他們那一枚銀币剩下的價值,仍舊是盡職盡責地将他們帶到了店鋪的門口。
和他們印象中人人喊打,隻能委屈地擠身在某個陰暗巷子的角落中,等待着像他們這樣慕名而來的客人上門的商店不同,這家售賣詛咒的商店十分光明正大的開在了寬敞明亮的街道旁,除了裝修風格不太一樣以外,似乎和店鋪兩旁售賣糕點和服飾的商店沒什麼兩樣。
這裡似乎是北城的商業區,雖然比不上南港那樣的繁華和熱鬧,但也顯得充滿活力。
誰能想到,僅僅是一牆之隔,旁邊用來居住的區域卻顯得那麼冷清。
諾卡看着那塊用黑色木闆打底,在上面用驚悚的字體拼出店名“慈悲之淚”的招牌,再看向商店櫥窗處擺放的骷髅頭模樣的蠟燭底座,以及底座上面,明明是白天,卻還是點着幽綠火光,燭淚在下方塗滿厚厚一層的蠟燭。
某種奇異的錯位與割裂感占據了他全部的感受。
作為一家售賣詛咒的店鋪來說,這樣的裝修無疑是符合它所打理的業務的。完全不需要任何人來解釋,隻要是看到這幅場景的人,都能感受到它這些裝飾所想要表達的“邪惡”意圖。
可它實在是太過坦蕩,開在這樣一處人來人往的地段,又毫不遮掩,完全沒有隐藏自己那“邪惡”的意味。再在左邊糕點店粉嫩圓潤的招牌和右邊服飾店布滿碎鑽的閃亮招牌的映襯下,即使沒有幾個人朝店内走去,仍舊讓這家店顯得像是用來滿足孩童幻想的,某種暗黑主題的店鋪。
不過男孩顯然沒有什麼這方面的别扭,隻是和他們說了一句“這裡就是慈悲之淚”後,便結束了這一枚銀币的交易。接着他就跑到商店門口搭着的亭子邊,将他們留在街邊。
以諾卡的眼力,能夠看到男孩從褲子的口袋裡摸出五枚銅币遞入亭内,然後迅速跑走,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之内。
雖然仍舊對這家商店充滿懷疑,諾卡還是邁步踏入了店鋪之内。
和外頭的裝修風格十分一緻,店鋪之内仍舊延續着這樣瘆人的風格——即使外頭天氣晴好,陽光普照,店鋪内仍舊用隔斷與屏障阻隔了這份自然的光線,保持着足夠的昏暗,就像是在印證那些故事或傳說一樣,邪惡之物隻要被陽光照射就會死去、化作灰燼。
店内用來照明的光源也是或紅或綠,透過吊在頂端各式各樣頭骨的眼眶提供光線,将貨架上的商品照出一片凄慘的顔色。也不知道這些頭骨内填充的是否是火焰,這些晃人眼睛的光源也并不穩定。随着波動,頭骨的陰影也不斷在商店内部來回掠動,讓人更加難以看清店内的景象。
諾卡閉上眼睛适應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睜開雙眼,看向擺放着各種“詛咒用具”的貨架——
染血的匕首、殘破的草人,或者是一顆顆隻有拇指大小的幹癟人頭。這些貨架上展示的物品,足以讓任何一個擁有虔誠信仰的信徒高聲念誦救贖的禱詞,期望邪惡就此遠離自己。
諾卡倒是沒有什麼這樣的想法。
并不是因為他對威茲德那唯一的神明沒有絲毫打算信仰的念頭,而是他清楚的知道這些看着駭人的東西,也隻是看着駭人而已,并沒有任何的效果。
如果有人打算将它們作為某種品味獨特的裝飾品,那完全沒有問題,但如果想要将它們用于詛咒之上,那就有些超出它們的能力了。
無論如何進行分類,詛咒仍舊算是一種魔法,施展仍舊需要魔力進行作用。而他們目前看到的這家商店内的商品,沒有任何一樣是帶有魔力的。
而且,即使是最簡單的,利用姓名進行施放的詛咒,仍舊需要将名字告訴施咒者才行,如此才能建立起相互之間的聯系。否則同名同姓的人如此之多,詛咒又怎麼知道應該找上誰。
詛咒這種東西,雖然解除起來麻煩,但施展的時候也同樣麻煩。遠不會像這貨架上的商品介紹那樣,隻需要将自己讨厭的家夥的頭發放入稻草人中,就能夠完全操控對方的性命,甚至讓他感受到烈火焚燒的痛楚,最後在苦苦掙紮中死去。
諾卡看着店鋪内剩下的幾個零星的客人,猜測他們是否知曉這種事情。
應該是不知道的吧,諾卡沉默地想着,并沒有什麼出言提醒的打算。
這幾個人全都戴着兜帽,遮掩面容,也沒有一個是像自己這樣帶着一群人走入店内,而是各自獨立分開明顯的距離,很顯然是偷摸着進來的,并且深信自己幹的不是什麼好事。
這樣的人就算是發現自己上當受騙,也不可能大聲嚷嚷或是告訴别人自己受到欺騙,畢竟上當受騙損失的不過是金錢而已,但要是被人知道自己購買過這樣用于詛咒的物品,即使沒有成功,這份險惡的心思也足夠讓其他人遠離他們,甚至是讓他們失去一切。
更别提某些人可能湊巧遭受了他們所下達的“詛咒”,這份他人的厄運足以成為他們相信的基石,讓他們愈發相信這些東西的有效,即使以後發現有問題,也會自己進行不斷的找補。
多麼一本萬利的買賣,多麼輕松簡單的事情。
隻是,諾卡現在不得不開始懷疑,七塔聯盟沒有理會這家商店,究竟是因為它的背後有一個了不得的勢力,還是因為他們知道這不過是一場騙局,完全不需要在意。
這可決定了他們能不能靠這家店聯系上“暗洋”。
諾卡沉沉地歎了口氣。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