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嚴奇勝又道,“可為啥你不直接把他推薦給舞陽将軍呢。”
裴霁曦未語,方若淵見狀拍拍嚴奇勝:“嚴将軍,你推薦給方将軍,那是要讓冬雪帶着軍功進明履營,要是直接推薦給舞陽将軍,容易惹人猜疑啊。 ”
嚴奇勝道:“你們這些個心眼子啊,有真本事,怕什麼,我看冬雪以後在明履營啊,也會大有作為的!”
初雪晴被誇得有些赧然,淡笑着道謝。
此間熱鬧結束,嚴奇勝和方若淵出了帳子,裴霁曦看出她心不在焉,問道:“怎的看你并沒有太高興?”
初雪晴被看出心事,垂頭道:“世子,我隻是沒想到,我隻是出一個計策,竟然要了一條人命。 ”
裴霁曦忽而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戰場的樣子,被風沙中的血腥氣吓得愣住了,直到身邊同伴被殺,才回過神來上陣殺敵,想想現在初雪晴的反應,倒也有些理解,“戰争就是人命堆起來的,為何道上兵伐謀,這是犧牲最小的方式,既選擇了這條路,早晚都要面對自己手上的殺孽,現在我究竟殺過多少敵軍,我都數不清了。”
初雪晴看着裴霁曦發怔,一個習慣了戰場厮殺的将軍,是理解不了她這種糾結吧?
裴霁曦繼續道:“可你要知道,戰争歸根結底,是為了一方安定。為了保住這安定,無論是戰友的犧牲,還是敵人的性命,都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沒有這個信念,戰士是無法上戰場的。”
裴霁曦見她眸中神色仍是茫然,搖搖頭,“你未見過百姓流離失所,婦孺在北狄的鐵騎下受辱求生,是無法體會的。我還要寫奏報,你出去透透氣吧。”
初雪晴木木地點頭,走出營帳。
暖春已至,和煦的日光中飄着點點塵埃,遠山的新綠已然冒頭,在雲霧的遮擋下若隐若現,遠處的生機盎然,近處卻是士兵的操練帶起的黃沙飛揚。
以為遠山春意已至,誰料漫天黃土遮掩。
她踩着腳下的黃土,合着軍隊練兵的号子漫無目的地走着。
不知圍着營地走了多久,直至身後響起喚她聲音,她才怔愣回頭。
是何生在叫她,她不禁打起精神,問他何事。
何生沖她笑笑,“剛才嚴将軍不小心說漏嘴了,原來你是個女娃。”何生見她皺眉,忙道,“你放心,沒多少人知道,剛才也就我和祁允在。”
初雪晴面色平靜,隻搖搖頭,“無事,知道了也無妨。”
何生試探問道:“裴小将軍進軍營也帶着你,你是他的……貼身丫鬟?”
這話問得隐晦,雖說定遠軍有女子從軍,但畢竟不在他們營,裴霁曦讓初雪晴女扮男裝,也是為了避免口舌非議。
初雪晴未答,隻道:“我該回了。”言罷徑直離去。
何生留在原地,若有所思。
初雪晴加快腳步,他們一直懷疑的對象就是何生,裴霁曦這麼快把何生提起來,也是為了方便讓他接觸一些消息。甚至為了掩人耳目,一道把祁允也提起來,以防何生疑心。
現在既然計謀都成功了,何生想必也看出一些蛛絲馬迹,知道自己被利用了,接下來也難以再為他們所用,何生如此問她,是在試探什麼嗎?
她回到營帳,聲音因小跑而帶着些許喘息,對低頭伏案的裴霁曦道:“世子,何生馬腳已露,他也應該察覺到自己被發現了,現在是否要抓他?”
裴霁曦停下手中的筆,看到眼前初雪晴的緊張的神色,先安慰她莫慌,思考片刻,又道:“不如待他把北狄公主被騙的消息放出去,挫挫北狄銳氣,再處置他不遲。”
“可那樣會不會生些變數,畢竟他有可能已經知道自己暴露了。”
裴霁曦笑道:“這下不擔心因自己計謀害人性命了?”
“世子莫說笑了,這些輕重緩急我還是知道的,立場不同,性命本就是對立的,我隻是需要時間消化一下。”
裴霁曦垂首繼續寫奏報,隻道了句:“你會适應的。”
就像他一樣,從八歲開始适應,人心早已随着戰場上的厮殺變得堅硬,他帶出來的小姑娘,隻是需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