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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廿載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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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幾日時間,這邱家兩兄弟齊齊消瘦了一圈,身上玉帶都長了一截,走動間空蕩蕩的衣囊間似乎裝着主人弄丢的三魂七魄,瞧着莫名有些心酸。

“二少爺不是一早托姜姑娘傳過信了嗎?秦姑娘在川流院一切安好,你也應當放心了。”

邱陵沒有再望向竹海,半晌才沉聲道。

“我是為掌握川流院的動向,不是為了旁的。”

嘴硬的話落在耳中,眼前又閃過那位閉門不出的邱家二少爺,談獨策不由得仰天長歎一聲,似乎也被這年輕人的愁緒侵染了。

“現在的娃兒怎地都如此心口不一、言不由衷?要我說,那秦姑娘膽色非常,一個有魄力入居巢深處之人,怎會懼怕區區川流院呢?況且你若憂心,當初不讓她去不就得了?”

“那談大人當初又為何要那個川流院中人上船?”

質問聲猝不及防地響起,談獨策神情一頓,半晌才确認道。

“你是說小卅?”

邱陵沒說話,談獨策啧啧嘴繼續說了下去。

“居巢腹地水路情況複雜,川流院從中相助我為啥子要拒絕?何況公子琰隻是派他跟船、讓他來傳話的,我見他先前救人的時候也出了十分力氣,不難看出是個好娃兒……”

好娃兒?

邱陵幾乎無法控制住面上的嘲諷之意,忍了又忍才歸于平靜。

“去川流院是她的選擇,我不會幹涉。但這不代表我對川流院可以放下戒備。”

談獨策瞥一眼身旁人面上表情,似乎是為了打消他的某種顧慮而開口道。

“你我皆有官職在身,秦姑娘卻不是如此,那些人隻需一點官場上的理由便可大做文章,而放眼整個郁州,川流院都是防備最嚴密的江湖之所,不論是天下第一莊還是孝甯王府,都無法輕易找上門來。再者說來……”他說到此處語氣一轉,換上語重心長的聲音繼續說道,“……反正你且記住,竹海裡的那位并不算你們的敵人。”

渂沣亭長談獨策長着一張十足誠懇的臉,但他面前的是那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斷玉君,當下竟直接問道。

“如若這裡馬上将有大事發生,談大人又是站在哪一邊的呢?”

“你若不信我,為何還要千裡迢迢地趕來?”談獨策被當面質疑,面上卻全無怒色,“周亞賢一個多月前傳信于我的時候,我本來以為你會拒絕他的。”

這區區亭長、一身粗布麻衣,提起那位虞州督監的大名倒是沒有半分含糊,就像叫起村頭的阿貓阿狗一樣。

這也不奇怪。畢竟那位如今在朝野之中呼風喚雨的鐵腕督監,正是眼前這位“黑面書生”為數不多的幾名弟子。而除周亞賢之外的其他幾名弟子,也個個不是好惹的主。有着那樣一群徒子徒孫,就算這渂沣亭長表現得再不“上進”,朝中也無人敢輕舉妄動,更沒人敢趁機到他頭上撒野。

因入書院較晚,邱陵并沒有同談獨策打過太多交道。但他不能相信,一個每日安于捕魚砍柴、粗茶淡飯生活之人,能教出那樣一群虎狼之輩。

或許這背後尚有一些旁人不能窺見的原因。

沉默片刻後,邱陵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隻反問道。

“我答應周督監前來,談大人覺得可有不妥?”

談獨策搖搖頭,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對方言語中的試探之意,隻自顧自地說道。

“并無不妥。他善于謀劃,親自帶頭讨伐天下第一莊對眼下的你來說确實百利而無一害。隻不過當初送你去昆墟的時候,本來是希望你的人生能有另一種選擇的。”

什麼選擇?仗劍天涯、無拘灑脫、與所愛之人攜手一生的選擇嗎?

不,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有過那樣的選擇。

他的沉默被談獨策看在眼中,後者不由得追問道。

“既然并不喜歡,為何又要答應呢?”

“因為我做不到。”

他做不到眼睜睜看着那女子消失在窮山惡水之中,就像當初被吞噬的黑月軍一樣。為此他願意獻上自己的自由。雖然他其實生來本就沒有多少自由。

邱家這位長子看着清冷不近人情、實則竟是個情種,他為那位秦姑娘所做的又何止那一樁事呢?

談獨策卻搖頭歎息,似乎并不喜歡對方的這種選擇。

“秦姑娘不該是你為自己做選擇的理由。何況她若知曉你是為她做的這些,未必會感到開心。”

“她不會知道的。何況我做這些,也并不是為了讓她感激我。”邱陵的語氣在一瞬間變得強硬起來,同時轉頭望向身旁的人,似是在确認什麼、又似乎是在要求什麼,“知曉此事的唯有談大人與我二人。難道不是嗎?”

談獨策瞥一眼對方面上神色,并沒有急着給出承諾。

“這些年我在荒蠻的地方生活久了,那些禮法約束也就淡了,變得有幾分憑本能做事。這雖然會帶來一些麻煩,但有時候也不算是壞事。你父親因将門榮光而受累半生,所以你自小也學着戴着鐐铐起舞,但很多時候就算你将這種技藝發揮到極緻,有些事就是需要卸下鐐铐才能做得到的。”

身旁的人再次沉默了。每當提起黑月和那些過往,本該屬于年輕人的鮮活色彩便會從他身上徹底褪去,隻剩苦悶的黑色。

談獨策不由得低聲嘟囔道。

“袁老賊那樣一個天王老子來了都壓不住的人,最終收了你這麼個死活不冒頭的徒弟,這些年不知受了不少内傷,難怪不怎麼出來活動了。”

邱陵擡起頭來,他不敢說自己是昆墟最出衆的門徒,但絕對是師父最省心的弟子。然而争辯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他臉上神情卻倏地一變。

“小心!”

嗖。

熟悉的箭羽破空之響在兩人耳邊呼嘯而過,邱陵猛地轉頭望向江面。

有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回到了戰場軍營,而敵襲的号角已經吹響,他需得立即投入厮殺戰鬥中去,讓連綿的烽火在這裡終止。

他下意識擡手摸上胸前,随即意識到身上并未穿甲,這才提劍而起、望向停靠在身後的船隻。

一支銀羽箭直挺挺插在船身上,箭頭入木三寸有餘,足見弓之重、箭之疾。

襄梁軍中善用重弓的将軍校尉也有不下十人,但其中并無人有資格使用銀羽箭。

邱陵反手将那支箭拔出,匆匆與談獨策告退,下一刻人已沖出十步開外。

前方江面一陣水聲傳來,乘着快舟的陸子參已停靠妥當,随即一個翻身上了堤壩、疾行幾步後匆匆趕到邱陵跟前。

“督護,是金石司的人……”

他話音未落,一道披甲執弓的人影已從他身後襲來,眨眼間在那快舟桅杆上落腳,單腿盤起、宛若端坐于虛空之中,纖長手指把拿着一壺不知從哪順來的茶水,仰頭一飲而盡,末了墊着袖口擦了擦嘴,由衷歎道。

“南邊濕氣太重,我這一路走來當真辛苦,小師弟竟不肯出門相迎,讓我好生難過。”

陸子參被吓了一跳,邱陵卻面色如常,顯然已經料到了眼前這一幕,隻對着那不請自來女子的簡短行禮道。

“見過安谏使。”

太陽徹底沉入水面之下,夜色在江岸間鋪陳開來。

送燈油的差役順着繩梯爬上那艘浚河船,熟門熟路來到唯一亮着燈火的那間船屋前,擡手敲了敲門,不等傳來回應,便哼着小曲、轉身離開了。

那位談大人一日三餐都在船上,即使船隻已經靠岸,他也懶得離船太遠。日子久了,這間并不算寬敞的船屋成了他的第二間“府院”,裡面堆滿了文書信箋還有未來得及縫補的舊衣裳,甚至還有吃剩許久的碗筷。尋常人踏入其中連隻會叫的狗也找不出來,而這屋子的主人卻知曉一根針的所在。

這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輕易不會改變。

隻是今日……

談獨策随手拆了那根盤發用的木簪,撓了撓那頭淩亂粗硬的頭發,随後趿拉着那兩隻早已被踩扁的青面布鞋走到桌台旁,趁最後一點燈油燃盡前續上新的,随後提着燈來到角落裡那口被壓在卷牍下的樟木箱子前。

他太久沒有挪動過那隻箱子了,以至于有些忘了鑰匙所在、開合方法,折騰了許久才在一片灰塵中咳嗽着将其打開來。

濃烈酒香撲鼻而來,勾得人直吸鼻子,談獨策卻沒有立刻檢查那些封存多年的佳釀,隻立起手掌、從那些沉甸甸的酒壇中撿出一隻棋簍子。

棋簍子上落滿灰塵,吹一口氣又要咳上半天,他卻不大在意,将那棋簍子揣在懷裡,又随意從箱中拎起一壇酒,走到窗邊坐下來。

塵封已久的棋簍被揭開,黑白二子被嘩啦啦倒在桌上,棋簍底下原來還壓着一張發黃的絹畫。

那是一張畫像,依稀是個清瘦文弱的青年,頭上的帽冠似乎有些大,壓得他有些直不起脖頸來,有些老氣橫秋的樣子。裱畫邊緣已經發黃卷起,上有些陳舊的折痕,顯然被鎖在箱中已經很久,讓人不免疑惑,那畫的主人既然不愛惜,又為何要留這麼久呢?

“莫要怪我,那會子尋你的人太多,隻能委屈你在箱底多待些時日了。不過好在總算熬到今日,是時候讓你出來透透風了。”

風穿堂而過,翹了個角的畫像輕輕一顫,畫像上的人依舊皺巴巴地沉默着。

談獨策又上手反複捋了捋那畫像四角,随手用桌上散落的棋子壓住。

案上已無棋局,棋局自在人心。

看官子,知棋力。那盤二十年前開始成形的棋如今終于又要動了,進入收官之局才反敗為勝的也不是沒有。他等了這麼多年,始終未能落下那一子,便是為了等一個逆風翻盤的時刻。

“黑白看成棋裡事,須眉扮作戲中人……”

談獨策輕哼戲詞,摸上酒壇、拍開泥封,迎着夜風用喝茶用的茶盞為自己倒了一杯酒,還沒碰到杯盞,手卻已經抖了起來。

談獨策搓了搓手指,目光自那畫像上一閃而過,似是被那畫中人有些窩囊的神情逗笑了,突然便大笑出聲。

“開解旁人時頭頭是道,一朝輪到自己,卻原來也是一樣狼狽!”

當年癡迷此道、自覺不凡,現下想想,他們一個棋簍子、一個書簏子,棋下不明白、書讀不通透,旁人瞧不上他倆的見解,他們卻能聊上許久。

窗外夜色沉沉,而就在這片墨藍色中,密密麻麻的點點火光壓着河道遠處的地平線而來。

那是金石司的大船,船上是全副武裝的精誠衛,也是如今襄梁這片山林中最兇猛的走獸,還未靠近已經有壓迫之感。

金風已至,秋蟬嘶鳴,暗算無常,殺機一觸即發。

談獨策舉杯邀月,隻是今夜無月,一切都掩藏在夜色之中。

“棋局已定,去勢難違。孟兄、唐弟,好戲就要開場。你們若能親眼得見,應當也會覺得痛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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