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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被吃掉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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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九葉做了一個古怪而短促的夢,夢裡她見到了此生最崇拜的人。

那人背靠祥雲霞光,手中一柄似有千斤重的金如意,腳下踏着小山一樣堆起來的金元寶,整個人笑得光芒萬丈,一開口清正的聲音便在四周回響。

“秦九葉,恭喜你,曆盡七七四十九難,終于抵達瀚海彼岸、覓得無上真理。勇氣可嘉、誠心可鑒。作為褒賞,便将你先前弄丢的院子還給你,你意下如何?”

她确實好像為了去到一個地方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雖然現下有些記不起來了,但結果是好的便皆大歡喜。

她喜極而泣,眼中泛着淚花,隻一個勁地點頭。

财神奶奶,這麼多年過去,您可算瞧見我了。

“我為你尋到了三座院子,你且仔細瞧一瞧,哪座是你弄丢的院子。”

财神奶奶說罷一揮手中的金如意,三座小院出現在秦九葉面前,她連忙睜大眼去看,隻見第一座院子金光閃閃,第二座院子遍地見銀,第三座院子……

第三座院子怎麼是座泥巴院子?而且、而且越看越有些眼熟……她眯起眼來,剛想去問那财神奶奶,轉頭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這财神奶奶怎麼長得同她那死鬼師父有些相像?可她那結廬在山溝的師父就算真的修煉成神,也該是個窮神,怎會變成财神呢?

“想好了嗎?你弄丢的究竟是一座金院子、還是一座銀院子、還是一座泥巴院子?”

對方又發問了,她便将目光轉向那座金光閃閃的院子,想要說出自己的答案,可嘴卻像被糨糊粘住了一般,怎麼都張不開。她急得滿頭冒汗,嘴裡卻隻能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你可要做個誠實的孩子啊。”

她喜歡金子的心向來誠實!

秦九葉在心底呐喊,情急之下就要舉起手來指向那座金光閃閃的小院。

下一刻,那泥巴院子的院門被人推開了,裡面走出個扮相賢惠的小娘子,小娘子擡起頭、粗布巾下露出一張白淨好看的小臉,望着她哀哀怨怨開口道。

“阿姊不要我了嗎?”

她一驚,那金院子和銀院子突然開始飛快後退,财神奶奶手中金如意随即落下,重重敲在她腦門上,她頓時眼冒金星,整個人都天旋地轉起來。

“秦姑娘?”

眩暈中,一道聲音從遠飄近,鑽入她耳中。

秦九葉渾渾噩噩睜開眼,入眼一張黝黑方正的大臉,是從來沒見過的模樣。

她還一陣陣發懵,對方已退開來些,依稀是個腰間紮着布巾的中年男子,雖然皮膚因常年在外奔走而變得黝黑,但那雙眉眼依稀還能看出些許昔日美男子的痕迹。在那優秀俊逸五官的坐鎮下,較深的膚色反而成了添彩之筆,減弱了他身上的書生氣,多了一股江湖俠隐的味道。

然而這一切都在對方頂着那張臉開口說話的一刻破碎了。

“可算醒啦。好好一個女娃兒,非要跑到那山溝溝裡,要不是你命大、被漩渦子帶到了河道中,那可真真不是遭罪這麼簡單咯,小命都要沒啦!”

一口濃重的郁州土話,配上那過分淳樸慈祥的笑容,瞬間便令秦九葉想起丁翁村那些坐在樹下打蒲扇、扯閑篇的叔公姑嬸。黑水、荒山、洞窟中的神秘白骨突然間好像一場夢,而她方才夢醒,已落回這個充滿煙火氣的人間。

鼻間和嗓子眼還有些嗆水後火辣辣的疼痛,秦九葉還是遲疑着開口問道。

“請問閣下是……”

她面前的人還沒來得及回話,隻聽門外一陣急促腳步聲響起,下一刻房門被人推開,許秋遲的身影已出現在屋中。

秦九葉眨眨眼,目光在那張憔悴到有些發青的臉上徘徊了一陣,才确認對方的身份。

原來所有人在熬夜傷神、憂思過慮之後都會變醜,那花雞也不例外。

屋外隐隐有水聲傳來,身下的床榻也微微晃動,說明自己此刻應當是在船上。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腦袋,她的視線從對方那張臉上移到腰間,随後看到了那把熟悉的腰扇,知曉姜辛兒應當也平安無事,懸着的心這才終于徹底放下來。

門口光影一晃,有人來遲一步立在門口,黑臉漢子見狀這才飛快站起身來,雖是書生裝扮、卻有種武夫的靈活。

“看樣子二少爺和督護都急着同你一叙。不如你們先聊,我去看一眼飯好了沒有。”

黑臉漢子說罷起身向外走去,臨走前很是賢惠地将一盆新打好的水送到她面前,又差人送了一大壺茶來,顯然已經料到他們之間會有一場長談。

這已經是秦九葉第二次已躺在床上的狀态迎接邱陵了,一來二去她的面皮被磨得厚實不少,隻是礙于要談正事,便想着最好還是起身應對一下,誰知方才一用力便覺得腰間有些酸痛,整個人又跌回了床上。

“你腰上有傷,這幾日需得多加留意。”

邱陵的聲音突然近了些,但等她擡頭去看時,對方又已退開來,自己身後則多了幾隻蒲草編的墊子,許秋遲則抿唇立在原處。

從九臯分别到此刻重逢其實并未過去太久,但秦九葉卻覺得這對邱家兄弟身上發生了些翻天覆地的變化,一人多了些敏感心緒、另一人多了些冷峻沉默,像是彼此之間交融了對方身上的某種氣質,同時變成了兩個有些陌生的人。

秦九葉收回目光,整理了一番語言後飛快同兩人同步了信息。

當時他們的船是在沣河上出事的,消息約莫是三日後才傳到邱陵耳中,後者在周亞賢的幫助下乘快船南下,在鴨觜澱換了能涉險灘的船進入居巢腹地,最後在渂江古河道下遊發現了她們、這才将人救上了船。眼下郁州各處就像是被捅漏的水桶,河湖決口、洪澇橫行。而那渂江枯竭多年,這幾日卻漲起了水,若非如此,他們其實無法從這條東側水路離開居巢,一切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方才那位是渂沣亭長談獨策,也是我在書院的前輩。”

秦九葉聽到此處,頓時想起了先前那些山民口提到的事。都說居巢西側水路有官府的人把守,還和黑月軍有關,不會便是方才系着布巾、将吃飯挂在嘴邊的那位吧?那談獨策不過長得有些黝黑,同“殺人放火”可有一枚銅闆的關系?可她轉念一想,出身書院之人又有幾個等閑之輩?何況能在此時驅船出入居巢腹地,就算隻是區區亭長,想來也不簡單。

這廂想罷,秦九葉還是決定鄭重表達一下自己劫後餘生的感激之情。

“小命一條,多虧督護和那位談大人出手相助,合該好好言謝一番……”

她的語氣莫名多了些生疏,聽得面前男子不由得輕輕擰起眉頭。

“談大人這些年遠離朝中,是個好相處的人。我與他本來也另有要事相商,你不用将這次的事放在心上。”

邱陵解釋這一切的時候,言語極盡簡練,許多細節都被略去,就像是當初李樵交代在瓊壺島上的事一樣。秦九葉熟悉這種感覺,她知道其中必然還隐藏着一些内情,譬如就算談獨策與邱陵有交情,那周亞賢為何願意幫手?先前不是一副巴不得将邱陵押回都城的樣子,現下又為何放人前來甚至出船相助?而且所謂快船應當不是誰都能使喚得動的,她一個村姑外加天下第一莊出身的姜辛兒,哪個都不像是值得興師動衆來救援的人,邱陵究竟打的什麼名号?

“别忘了,畢竟我們本來也是要在居巢彙合的。”

他顯然不想她心中有負擔,到了最後仍這般補充道。

秦九葉聽懂了,也知道如果此時表現得太客套,反而會令對方更加心急解釋,于是隻得暫且按下不表、另外問道。

“船上其他人還好嗎?出事的時候,我同姜姑娘離得近些,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船已斷做兩截。”

“多虧談大人出手相助,九名船工這幾日陸陸續續在下遊附近尋到了,他們水性好,倒是逃過一劫。至于子參……”

邱陵的話還沒說完,先前沉默的許秋遲已開口道。

“陸子參沒事,隻是不好意思來見你。”

秦九葉這才望向對方,随即明知故問道。

“姜姑娘呢?你不去看她,來我這裡做什麼?”

許秋遲面色一僵,但很快便恢複如常、迆迆然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裝模作樣地喝起茶來。

“她沒事。我來尋你自然是來聽正事的,你莫不是摔壞了腦子?”

再過些天應當便是姜辛兒體内晴風散發作的日子,許秋遲需要做出那個決定了。又或者說,到了姜辛兒需要做決定的時候了。隻是不知這兩人是否已心照不宣地做好了準備,又或者還在彼此糾結、無法邁出那一步。

秦九葉看不穿許秋遲的心思,自顧自擦了把臉,又灌了半壺茶洗淨了卡在嗓子眼的泥沙,便從落水開始,詳細講起自己和姜辛兒在居巢一路探尋所見種種,最終提到了那片神秘莫測的黑湖以及黑湖之底的那個古老洞穴。

居巢人開始信奉懾比屍的年月已經不可考究,但從岩壁上那被篡改過的壁畫可知一二,懾比屍或許并不是從一而終、沒有變過的信仰。

或許這個困居大山深處的小國最開始信奉的,應當是那種産出赤金的大鼋。隻是不知是因為有更強大的生靈誕生,亦或者隻是赤金的存在激發了人性中的貪婪,從某一時刻開始,曾經的神明淪為了被狩獵屠殺的對象,新神統治了這個國度,并最終将疾病和災難帶給世人。

“可這同秘方乃至居巢的往事又有何關系?你莫不是也信了那神明降下詛咒的說法?”

許秋遲的質疑打斷了她的叙述,秦九葉沉吟片刻後謹慎說道。

“神明是否真的會降下詛咒,這我不得而知。但許多惡疾的源起都是深山野林裡未曾踏足過的地方,或許是飛禽鳥獸将病傳給了牲畜,又或許是人們食用了山野中染病的鳥獸,并非完全無據可查。南下的時候,我詳細研讀了許青藍留下的診錄,心中一直有一個疑問,那便是她當年到底為何會染病?”

許秋遲瞥一眼身旁沉默的邱陵,面無表情地開口道。

“母親踏入居巢腹地為生病的人們診治,每日都身處險境之中,莫說是染病,就是當場丢了性命也是有可能的。”

這說法乍聽之下有理有據,但秦九葉聞言卻搖搖頭。

“那是對普通人來說。你母親醫者出身,或許問診的經驗沒有常年遊走各地的走方郎中豐富,但在面對病患時也懂得基本防護。而我們現下已經知曉,秘方很可能是通過人血散播開來的,這其實遠比痘疫、肺痨之類要好防護。我由此猜測,居巢當時的問題出在水或者食物,定是兩者其中之一。”

她話一出口,邱陵當即表态道。

“黑月殺入溟山前,已與孝陵王叛軍苦戰數月,當時的居巢乃至渂江一帶說是血流成河也不為過,而後洪水斷路、糧草供應不及,營中已是彈盡糧絕,不論是幹淨的水還是食物确實都很難獲得。”

按照黑月那一半行軍冊錄中的說法,當時的黑月軍處境都那般艱難,被圍困的居巢城中又該是何等慘狀。古時戰火往往與饑荒瘟疫相伴,人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往往會成為被饑餓驅使的陌生模樣,同類相殘、易子而食的事也常有發生。

秦九葉點點頭,随即說出了自己心底的推論。

“我與姜姑娘深入湖底洞穴時,曾在其中見到某種巨獸的骨頭,似有人為掩埋過的痕迹,且唯有大塊脊骨被完整留下,其餘部分不見蹤影。起先我以為那是洞穴中流水沖蝕造成的,現下仔細想想,那灰堆和祭祀坑并沒有類似的痕迹,何況就算有所侵蝕,為何會獨獨留下脊骨?而且如果那瀑布後的洞窟本就是作祭祀之用的,為何原本被供奉在水中的神明會被請入祭壇之中呢?”

答案或許簡單而殘酷。

因為那是被人吃剩下的骨頭。

洞窟中之所以沒有留下避難者的遺骸,是因為他們并不是被困死在洞窟中的。

黑月當年圍攻居巢不下,又逢暴雨沖毀河道、斷絕了與外界的聯系,整個居巢深山猶如一座綠監水牢,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吃光了儲備糧食後,在饑餓、恐懼與絕望的驅使下,某種原始的力量碾壓了山民的信仰。在祭司的帶領下,他們圍着不斷上漲的湖水舉行了儀式,并最終親手殺死了那聖湖中唯一的存在,一面痛哭流涕地咽下它的血肉,一面跪拜感謝神明奉獻自己、拯救了它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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