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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最平凡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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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胡子參将扭着粗腰在長條凳上挪了挪,勉強為自家督護騰出一個位子來。

杜少衡見狀隻得去擠周力和張闵,這廂方才坐下,那馄饨攤的老闆娘已将兩碗熱騰騰的馄饨面端上了桌,面是細面、湯油去了蔥花,一切都周到得很。

杜少衡埋頭苦吃起來,已經酒足飯飽的鄭沛餘拍着肚皮歎息道。

“瞧你這樣子,像是八百年沒吃過東西似的。若讓旁人瞧見了,還以為咱們督護虧待了你呢。”

杜少衡一口塞着兩隻馄饨,費力開口道。

“你倒是躲了清閑,那掾史曹進比他主子還要惹人生厭,簡直是那閻羅王的筆杆子成了精,光是城中積案的公文便堆了我半車,我與督護兩人從正午核對到現在,現下看人都要帶重影了!”

一旁的張闵聞言,粗眉皺成一團,黝黑的面上難掩那份沒耐心。

“不管怎麼說,這案子總算是結了。否則我甯可回臧古去獵狼,也不想再去給那和沅舟送飯了。”

提到和沅舟,酒桌上瞬間沉默了許多。

邱陵見狀,顯然心中通透,站起身來為衆人面前的酒碗滿上。

“案子的事,各位辛勞。”

衆小将默契起身,齊齊端起酒碗敬向年輕督護。

“能為督護分憂,是我等榮幸。”

一巡飲過,氣氛又緩和下來,邱陵帶頭落座。陸子參的視線卻停留在對方腰間,半晌才有些酸地喃喃道。

“早前在營裡的時候,督護提拔我做參将,也沒見将這玉佩取下來送我一半。”

邱陵身形一頓,随即緩緩落座,沉穩回應道。

“我送了你一對天鐵打的雙刀,一匹産自北境密古山口的馬駒,三壇子都城小福居才有的雲葉鮮,還有……”

年輕督護話還未說完,一旁其餘幾名小将已七嘴八舌地抗議起來。

“陸參将竟敢當着我們這些窮鬼的面哭慘,當真是沒天理!”

“就是就是,鬧了半天你這渾身上下的好東西都是督護賞賜,你若不記這恩情,下次不如給了我們……”

“記起來了、我記起來了還不行嗎?!”陸子參敗下陣來,連忙将這快要燒到自己的戰火引向話多的鄭沛餘,“莫要再扯我的閑篇。你那妹子不是要出嫁了?你這做兄長的不得親自回去一趟?”

鄭沛餘聞言果然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眉毛倒豎、語氣忿忿。

“我是瞧那一家子不上道,我妹子是個實心眼的,嫁過去指不定要吃虧。你說得對,過陣子我真得回去一趟,親自問過她才行……”

鄭沛餘兀自念叨着,周圍人又端起酒碗、開始新一輪的七嘴八舌。

角落裡,高全指尖輕扣桌面,突然開口問道。

“督護今日叫我等前來,當真隻是為了喝酒嗎?”

他問出這一句,一直沉默坐在桌前的年輕督護終于有了動靜。

那雙放在桌上的手握緊又松開、又握緊,許久,他終于拿起一旁的酒碗,一飲而盡。

“這九臯城……恐怕還要再多待些時日了。”

他說完這一句,酒桌上瞬間安靜下來。

邱陵幾乎無法擡起頭來,更無法面對周圍人的眼神,隻盯着眼前的酒碗沉聲說道。

“當初我請命前來,是為追查都城逯府一案的隐情。如今九臯蘇家的案子雖已落幕,但仍有謎團未解、蘇凜背後之人也并未顯露。我與諸位的一月之期是出發前一早定下的,如今是我食言在先,你們若有不滿,可書面與我請辭,我自會奏請将軍為各位安排後路,薪俸也多争取些,還有何其他要求也可一并提出來,我可一力滿足……”

他臉色有些沉重地說着,坐在對面的高全突然開口道。

“後院吃飯那張桌子,能不能換張大一些的?”

邱陵一愣,似乎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下一刻身旁的陸子參便接着說道。

“椅子也要多放幾把,順便再多添幾雙碗筷,省得小洲這小子總說我捏彎了他的筷子、舔破了他的碗。”

“我何時這樣說過?”段小洲急得直嚷嚷,當即自我辯白道,“督護莫要聽他在這胡扯。是他總搶我的碗筷,用完還不洗淨、惱人得很。”

向來安靜的周力此時也敲了敲酒碗,笑着說道。

“碗筷的事我倒是不介意,不過這攤子上的梅子酒若是能多存上幾壇,我便再無所求。”

他話音未落,張闵當即接話道。

“不瞞督護,來九臯的這些日子,我都有些舍不得這些攤子和鋪面了。既然督護說不走,我們還能多吃幾日,豈不正好?”

“就是就是,我看正好,反正到哪裡當差都是一樣,到頭來吃得順心才是正經事……”

“吃吃吃,就知道吃!”

一衆小将笑着鬧着,不知誰踩了誰的鞋靴、誰扯了誰的闆凳,在這張并不寬敞的破木桌子前擠作了一團。

邱陵無言望着那些年輕的面孔。他們越是笑着望向他,他的心裡便越是刀割般得難受。

半晌,他終于澀然開口道。

“你們本該跟着營中将領征戰北疆、立功封賞,如今卻隻能跟着我困在這城池之中,看官場中人的眼色做事,實在委屈……”

一大碗馄饨下了肚,杜少衡那雙恢複了生氣的眼睛在油燈下顯得格外亮。

“我是個粗人,不懂那些做官的大道理。我隻知道這征戰沙場,無非是為守護家鄉父老親人。督護查案,守的也是這城中百姓。我那老家雖不在此,可也有其他弟兄替我守着。如今我替他們守這座城,怎會是件委屈事?”

鄭沛餘點點頭,大手一揮道。

“何況我看再磨上幾日,那曹掾史也快同我們混熟了,日後總不會比現在還難!”

“說得有理!督護莫要犯愁,來日方長嘛,我看咱們好日子還在後頭。”

大胡子參将聞言,帶頭拎起一旁的酒壇為自己斟滿,随後将酒一飲而盡、放下酒碗,一字一句地說道。

“督護參将陸子參,願跟随督護!”

一隻酒碗落下,六隻酒碗緊跟着端起。

“末将願跟随督護!”

邱陵的目光穿透微涼的夜色,在那些熟悉的面孔上一掃而過。

他有多珍惜這一刻自己所擁有的,就有多害怕自己不能守護這一切。

他曾經有過一個不敢問出口的問題,但如今這個問題已不再重要。

不論他是否能再次立起那面軍旗,他們都是與他并肩作戰之人,這一點從未改變過。而他要做的不止是帶領他們出征,更要帶領他們回家。

“好,我們一起。”

七八隻酒碗轉瞬間又被斟滿,酒碗碰撞間,豪言壯語都随酒液潑灑而出,滾燙的誓言澆灌着漫漫長夜,馬棚旁晃蕩的油燈映亮了那一張張年輕質樸的臉,又将他們的影子刻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裡,與那晝夜守護着這方土地的高聳城牆融為了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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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臯城外,洹河河岸。

湍急的河水在月光下彎出幾道拐,又将河岸侵蝕出一小片遠離大道的淺灣來。

眼下那片淺灣中隻泊着一艘船。

那是一艘瞧着有些怪異的船,船頭立着幾根半長不短、好似桅杆的樁子,樁子上纏着彩繩,彩繩已有些褪色了,需得離近了看才能分辨出五種顔色來。

那些樁子中坐卧着一個人,面前架着一杆竹釣、擺着一張茶案,身旁狹小的甲闆上堆滿了大小箧笥,箧笥一半開、一半合,淩亂中又透出幾分似其主人的不羁與閑适來。

洹河河水在夜色下顯得渾濁而幽深,但那垂釣之人全然不在意,一手輕撫膝頭、一手握着有些發黃的書卷,端坐在随河水晃蕩的船頭,一坐便從月升到了子夜。

不知過了多久,船尾草叢中傳出一陣響動。下一刻,一道影子已立在那纏着彩繩的樁子上。

彩樁上的人低垂着腦袋、一聲不吭的樣子。那垂釣之人頭也不擡,隻随手從一旁的茶案下取出一隻布袋放在甲闆上。

那影子一見那布袋,立刻便如一隻枭鳥般落下,拿起那布袋、熟練倒出裡面的饧塊子,一把塞進嘴裡、嘎嘣嘎嘣地嚼起來。

新切出來的饧塊還沒有被這四周潮氣所侵染,又脆又硬、帶着棱角,丢入那人嘴中後卻三兩下便被碾成了碎渣。

牙齒摩擦碾碎饧塊的聲響摻雜着河水奔流的聲音,在夜晚聽起來莫名地有些瘆人詭異。

終于,那影子吃完了布袋中最後一塊饧塊,滿足地打了個響嗝,一陣響動過後、摘下了頭上短笠,露出一張年輕卻木讷的圓臉來。

船頭的垂釣者這才開口,聲音清透而溫潤。

“如何?”

圓臉垂下頭去,聲音中難掩失望。

“我做完事便去尋他。可他躲了起來,我尋不到他的蹤迹。”

船頭傳來一陣輕笑。

“不急。再有幾日便是賞劍大會了。到時候你便是不想見,也一定會碰見他的。”

“先生說話可要算話。他若不來,可怎麼辦?”

“他一定會來。”

垂釣者話音未落,手中竹竿突然一彎,細線牽動之下、水面泛起一陣波紋。

他一下一下輕擡着竹竿,感受着那水面之下、細線另一頭的拉扯力度,顯然并不急于将那咬鈎的魚兒拉出水面。

“公子琰既已尋上他,自然不會放他一人好過。我們隻需伺機而動,焉知這渾水之中沒有兩頭收獲的機會呢?”

圓臉點點頭。

“先生說得對。”

那頭咬鈎的魚兒似乎掙得有些累了,細線松了些,水面再次恢複平靜。

“就算是再湍急的河流,也能尋到這樣一處風平浪靜的河灣。”垂釣者輕聲歎息着,目光緩緩投向遠方那座輪廓模糊的巨大城池,“你說,可有人會珍惜這最平凡的夜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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