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散的人也有認真的時候。
晉明琢被他這麼一點,沒有立即回答。
她真的不是因為一時感動而就這麼糊裡糊塗地做了決定嗎?
藏在袖子裡的手收緊又松開,晉明琢卻遲遲沒有回答。
裴朗宜像是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他掏了掏袖子,将那幅晉明琢因為跑動而落下的畫像摸出來,重新給了她。
晉明琢像是無知無覺地,機械地展開,卻意外地發現是自己的畫像。
便聽裴朗宜說:“答應了後來的你,我盡量,盡量不口是心非。”
他艱難地開口:“你今天很好看,所以,别再哭了。”
晉明琢擡眼,表情複雜,對他的愧疚卻清清楚楚。
裴朗宜勉強彎了彎嘴角給了她一個笑,拍了拍她的腦袋,率先走了。
他怕再待下去,會聽到什麼不想聽的答案。
晉明琢任他拍了幾下,沒像往日那般惱。
她掩耳盜鈴般地垂頭看着出自他手的,自己的這幅畫像。
直到裴朗宜走遠了。
她偷瞄了一眼,見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轉角,晉明琢這才卸了力氣般的,垂下肩來,放空了一會兒。
而後珍而重之地将那畫像卷了卷,小心地收進袖子裡。
二十二:
睡是在齊王府正屋的床上,醒來卻是在晉府她的閨房中。
二者都在京中,卻相隔整整六年光陰,比千裡還要遠。
晉明琢起身,房中的一應陳設與從前有些不同,這種細微之處的不同讓晉明琢心安——她到底是撬動了分毫的軌迹,叫每個人都能好好活着。
晉明琢思索至此,心情不錯。
手輕輕撫上耳間,制止了綠雲遞過來的明珠耳環,“換一對紅瑪瑙的。”
綠雲應着,重新去妝奁裡挑。
晉明琢則是執黛,對鏡給自己細細描着眉,随口說道:“吃了飯我們去找小王爺。”
綠雲聞聲一頓,她自然知道晉明琢又換了個歲數,昨日發生了什麼全然不知。
于是她出聲提醒:“小姐,您昨日跟小王爺這麼一......這麼一撞,還是避着點嫌才是。”
晉明琢描眉的手停了下來,她倒是忘了這一茬了。
隔在梳妝台上的那隻手白皙生嫩,蜷縮着無意識地擡落幾下,又漸漸停了,晉明琢透過鏡子與綠雲對上視線,試探性地問道:“我娘知道了沒?”
大庭廣衆之下,與男子摟摟抱抱,就算是受人推搡所緻,也不是一件小事,晉夫人不知道的可能性極小。
思索到母親平日在别的地方對自己縱容的很,唯獨在男女大防上卻很是嚴厲,晉明琢抱着僥幸的心情問出了口。
結果沒有回應她的期望,隻聽綠雲欲言又止般,艱難地說:“夫人瞧着生氣得很。”
可那不是她的錯,晉明琢垂眸想到。
思及此,晉明琢表情淡淡地應了一句:“知道了。”
綠雲安心下來,自家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夫人怕的緊。她給晉明琢戴起珠钗來。
卻沒想到能聽到一句驚世駭俗的:“那我們偷偷溜出去。”
綠雲手一抖,珠钗插錯了地方,歪歪斜斜地橫着。
她急忙拔了出來,換了個地方重新給晉明琢戴好,擔憂地勸了一句:“小姐......”
卻不想隔牆有耳,隻聽一聲頗具冷感的女聲從外頭傳來,“偷偷溜出去?”
那人絲毫不避諱偷聽。
晉明琢一個激靈,看向門口。
隻見門簾子被挑開,一個貴婦人從外頭緩緩走進來,眉眼間帶着幾分不悅,正是晉夫人。
晉明琢忐忑地站起來,給母親行禮。
她喚道:“娘。”
“怎麼溜出去?說給我聽聽。”
晉夫人不理會,徑自走到桌邊的繡凳上坐下,看向晉明琢。
從前的晉明琢不曾經曆過這些事。裴朗宜從來都是在她受了岑慎玉的蠱惑之後安慰她的那個,以至于她的父母對他非常信任,而如今陰差陽錯......晉明琢一時有些摸不準母親的想法。
遇事不決撒個嬌,晉明琢簡直手到擒來。
如今的膝蓋骨好好的,也不用顧忌什麼,晉明琢走到母親面前,蹲在晉夫人面前仰着臉賣乖:“當然是聽娘的吩咐,偷偷溜出去是絕對不敢的。”
晉夫人冷哼一聲,知道她是在讨好賣乖。
她捏了捏晉明琢的臉頰,語氣緩和下來,玩笑着嗔了一句:“小白眼狼。”
“不敢不敢。”晉明琢眼睛笑成了花,聲音軟軟,“娘都是為了我好,我知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