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知道先齊......父......”
話繞在舌尖,總覺得别扭,索性沒有強求自己:“先齊王勇猛,不想竟還有這樣的事。”
“什麼事?”
一句略顯揚的男聲從背後傳來。
晉明琢轉頭,見是裴朗宜,指了指那雅緻的地兒,“流觞曲水。”
裴朗宜順着她那白生生的指尖看過去,笑了一下:“那是我娘,我爹糙得很。”
“王爺!王爺!”那鹦鹉撲棱起了翅膀。
“你倒殷勤。”
裴朗宜轉頭,扔了塊鳥食過去。
渾然不知自己被拿來跟它比過。
“王爺同王妃性子天壤之别,是怎麼走到一起的?”
晉明琢從欄杆上起身,問出自己的疑惑:“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到底還得雙方點頭。”
“我爹瞧上了我娘,能怎麼辦,想着法子讨她歡心呗。”
裴朗宜不以為然地摸了兩下那鹦鹉的鳥羽。
還有心思揭自己爹的黑曆史:“聽說從前老欺負人家,後來下了好大的功夫。”
見晉明琢沒再說話,裴朗宜轉頭。
隻見小姑娘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眼神中帶着譴責意味。
“怎麼,我欺負你了嗎?”
齊王殿下嘴硬得很,簡直沒數:“我對你多好。”
晉明琢聽到這大言不慚的話,一口氣悶在胸口,差點沒憋壞。
她腹诽,真不愧是他爹的兒子。
血脈的紐帶總是剪不斷,她垂眸想,隻是紐帶那頭的人,早已經化為了黃土。
她頓了頓,看着他說:“你别難過。”
“我不難過。”
裴朗宜邊說,邊在她額頭上彈了個腦瓜蹦。
果不其然被她擡手打了一下。
裴朗宜擋了一下,望向那邊,“我隻是不記得他們的模樣了。”
晉明琢沒有說話,也有點想念自己的父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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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擺的豐盛,都是京中的新鮮玩意。
晉明琢飯吃的跟貓一樣,興緻勃勃地開始吃,吃不了幾口就飽了。
她可惜地放下箸,想到下午時不好開口的話,這會兒再問應該可以了。
她給裴朗宜倒了杯茶,問他:“你有空能不能帶我回一趟我爹娘那裡?”
裴朗宜都沒擡頭,搛了一箸菜,聞聲應着:“好,等我下次休沐。”
晉明琢點點頭,想到父母,她又有些茫然,“我家在京中的宅子許多年沒住人了。”
她想了想,又自我開解,高興起來:“不過升任京中,這些哪裡需要操心。”
她搖了搖頭,端起茶來喝了一口。
渾然沒意識到,在她說這話時,對面人眼睛裡那一閃而過的不忍。
“對了,淨雲如何了?”
晉明琢高興起來,話也格外多。
“她家嫁了岑按察使欣賞的學生,那人頗有文采,前些年中了三甲,去年剛外派去了,淨雲也跟着去了。”
晉明琢聽這描述,不由得睜大眼睛:“她不會嫁給了......慎玉吧?”
“想什麼呢。”
裴朗宜皺了皺眉,又中肯地評價道:“是有些像,不過她嫁的那人更正直些。”
晉明琢有點想象不出來。
岑慎玉已經是她見過最端正如玉的君子了。
裴朗宜瞧出了她在想什麼,嗤笑一聲。
晉明琢回神,見他面色不善,警惕地盯着這人,“我沒想!”
這人可是有前科的。
裴朗宜收回不善的表情,接着說:“聽聞兩人意趣相投,琴瑟和鳴,夏淨雲在當地還辦了女子學堂,頗有盛名。”
她那才情洋溢,滿腹經綸,隻恨身為女兒身無法科考的閨中密友,也算是實現了自己的心願了。
“喔。”晉明琢點點頭,由衷地為夏淨雲開心。
晚飯過後,裴朗宜自己去睡了書房。
晉明琢由綠雲服侍着,穿過廊下,到本該屬于夫婦二人的卧房安置。
在王府到處打轉了半天,晉明琢也瞧出了自己在這的待遇是相當不錯。
缸中的金魚、高台上的鹦鹉、花園裡的海棠,就連寝屋裡的一應擺設,也都是她喜歡的。
下人們對她恭恭敬敬,沒聽說有什麼側妃侍妾之類的,就連裴朗宜本人,雖然舉止不溫柔,但沒什麼架子,也對她很好。
晉明琢由着綠雲給她将簾子放下來。
想來琴瑟和鳴的不止淨雲和她的夫婿。
可是......她轉頭,看着外頭搖曳的燭光透過簾子映出柔和的光,恍恍惚惚,叫她迷了眼。
手心确認般的,碰了碰貼在心口的信,這才找回些實感。
那是她寫給自己的。
十六歲的魂魄想不明白,不明白她為什麼放棄了岑慎玉,而身邊的人卻都三緘其口,她隻好問她自己。
那明明是一個如山間雪般,清風明月般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