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明琢看向裴朗宜,一時有點緩不過神來。
“什......什麼?”
“你為什麼不喝這茶?”
裴朗宜重複了一遍:“碧螺春,你不是最喜歡這茶嗎?”
确認他沒有别的意思,晉明琢松了口氣,回答:“後面不喜歡了。”
“别哭了。”
裴朗宜垂眸,他從袖袋中摸索了半天,摸出一條手帕來,遞給晉明琢。
“等會叫慎玉回來看到了,該說我欺負你了。”
早知道他袖袋百寶箱似的,裡頭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掏出個稀松尋常的帕子來,反倒新奇。
晉明琢接過,瞧着這樣式不像是男子常用的,再一瞧,怎麼這麼眼熟呢,這不是她的嗎?
她看向裴朗宜。
裴朗宜卻如蒙大冤,往後退了一步:“是你自己掉的,我撿了沒來得及還給你,又怕說不清,叫你又尋到了理由把我想的多壞。”
晉明琢瞧他這模樣,心情倒是好了許多,這樣純情的裴朗宜已然許多年沒見到了,她忍不住笑了一下,這才拿帕子拭了拭臉頰上的淚。
“我來時瞧着慎玉臉色不好,想來你已經同他們交代過了。”
“真是叫人,心驚肉跳。”裴朗宜涼薄地笑。
晉明琢無聲地默認。
她裝作不經意地說道:“我今日同你說的這些,别叫慎玉知道。”
裴朗宜點頭。
後又覺得有點不對,卻也沒搞懂哪裡不對,随口問道:“你怎麼不問慎玉因這事受了多大的影響,萬一影響到他科考......”
“你知道他科考的結果。”裴朗宜恍然大悟般地打了個響指。
他會考狀元的,晉明琢心想。
她笑了一下,在袖帶裡拿了什麼出來,攥在手心裡,而後伸到裴朗宜面前,說道:“伸手。”
“又耍什麼花招?”
裴朗宜瞧着那隻比他的小一圈,白白淨淨的手,怪異地看了她一眼,但還是伸了手。
晉明琢将一枚玉制的耳墜放在他手心,“這是給你的。”
裴朗宜隻覺得掌心一癢,似羽毛掃過心尖,面前的姑娘就把那隻手收了回去,他捏起那隻耳墜,湊到眼前來瞧。
陽光透進來,叫那綠色的耳墜子更顯得青翠欲滴。
“喜歡嗎?”晉明琢托腮問道。
“自然喜歡。”
裴朗宜爽快地點頭,想到自己不日上京,提醒道:“謠言卻是比刀槍更厲害的東西,難禁難止,若是說飛來橫禍也不為過。”
“若是這劫順利過去,也要提防這個。”
“自然。”晉明琢點頭,“我回頭提醒我爹,你也同岑伯父說一下才是。”
裴朗宜就是這個意思,依依不舍地攥着那枚耳墜在指間摩擦,正寶貝着呢,被小厮叫走的岑慎玉去而複返。
裴朗宜想都不想地,一下子把耳墜藏到袖袋裡頭去了。
目睹這一切的晉明琢:……
自從這人的心思被她知道了,好像連裝都不裝了。
“小王爺,明琢,讓你們久等了。”
岑慎玉走進來,坐下與晉明琢互相關懷幾句。
晉明琢先頭說了許多的話,這會兒口幹舌燥,忍着喝了幾口面前的茶。
卻聽裴朗宜瞧向那茶杯,說道:“慎玉,你得給她換一壺茶。”
而後裴朗宜獨自一人無所事事地站起來,繞着堂中踱步。
岑慎玉愣了愣,這才瞧見晉明琢面前的茶早已涼透,卻是仍沒喝幾口,暗怪自己招待不周,他叫人撤了下去,問道:“明琢妹妹,你後來不喜歡碧螺春了嗎?”
晉明琢一笑,不否認。
“換一壺......”岑慎玉轉身吩咐,又卡住,回頭看向晉明琢。
“雀舌。”晉明琢從善如流地接道。
岑慎玉意識到了自己的心神不甯,略有些挫敗地斂了眸子,“抱歉,招待不周。”
晉明琢也知他此刻的憂心,她搖搖頭,說道:“慎玉哥哥,剛剛小王爺同我說過了,你肯定也有許多話問我。”
婢子重新泡了一壺雀舌上來,岑慎玉給晉明琢與裴朗宜倒了茶,沉默着,一時間沒有開口。
“我特地提醒了我爹,岑伯伯也會小心提防。”晉明琢捧起面前的茶,整張臉模糊在煙霧缭繞的水汽中,“慎玉哥哥,我們的父親雖都是世家出身,但既能坐到這個位置,絕不是單憑勤懇。”
岑慎玉大受觸動。
不想平日嬌縱的姑娘六年過後,竟能這樣四兩撥千斤,輕柔地就将他安撫下來。
從早晨見到那個卦象之後一直懸着的心終于安全着陸。
他瞧着她那張白淨靈動的臉,聽她認真地開口:“這是岑伯伯的劫難,也是你的劫難,而岑伯父定能化險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