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地,視線中出現兩道清貴的身影。
此值深秋,淡雅的花香伴着金色氤氲空中。少女雙手環抱,長長的眉頭一橫:“什麼拜谒母親,分明是來瞧咱們家笑話的,笑咱們宋家接了一個粗野東西入府。”
宋祈羽不置可否,目光在她臉上睃巡片刻,低笑了聲:“妹妹。”
後面的話還未啟口,餘光見不遠處站着二人,似乎是昨日剛接來的姨娘之女。
她安靜立在門下,一雙眼仿佛好奇,毫不避諱地在他周圍打轉。
宋祈羽索性折身,慢洋洋看了過去。
四目相銜之際,知柔怔了住。
未過多久,她意識到自己所舉有失,連忙低垂眼簾,在原處對他們道:“哥哥,姐姐。”便作見禮。
宋含錦剛才被魏鳴瑛氣得一肚子火,眼下撞見她,愈發牙癢。卻因為自矜身份,做不出撒潑辱罵的事,隻能鼻子裡冷哼一聲,就松開手甩袖而去。
宋祈羽大概也會如此吧,知柔看着他想。不由自主地往旁邊退了一步,預備等他先行,自己再進攏悅軒。
這幅做小伏低的舉止落在宋祈羽眼中,沒來由有些想笑。
到底是克制的,隐約上揚的唇角很快收平,錯身經過她時,他似有若無地說了句:“你倒是不傻。”
知柔沒料到他會開口,心思被他點破,一張嫩生的臉飛快漲紅。驚魂未定地呆了半晌,繼而逃似的遁入攏悅軒。
她走得太快,星回提步追趕,嘴裡複問:“四姑娘,大公子和您說什麼?”
把人吓成這般,果然是幫三姑娘出氣呢。星回跟她不過一日,卻已經有點兒忠仆的意思,一邊安慰一邊提點。
“您别怕,大公子就是護短,人卻是不壞的。往後咱們避着些三姑娘,大公子那兒定能相安無事。”
知柔何曾怕他?小姑娘面皮薄,難為情罷了。聽她一直念“大公子”,沒忍住問:“星回姐姐,你為何稱他大公子?”
方才正堂内,陳氏帶她認人,她記得分明,長房也有一位公子。
“大公子雖為二房所出,卻比長房的公子年長一歲。照序齒排輩,他就是大公子呀。”星回解釋幾句,見她眉尖舒展點了點頭,好像奇心已消,不再談論他。
天色暗了下來,宋府燈火通明,知柔從林禾院中離開,有意去藏書樓尋兩本合宜的書看。
星回挑燈走在她旁側,瞧她不說話,也不知自己要抛些什麼話茬。
整座府邸靜悄悄的,唯剩輕弱足音在四周起來淡去。
經過小花園,有閑碎的議論聲響入耳畔,打破了甯靜。
“……誰會将妾室養在那麼遠的地方,從未提及,一晃八九年過了,又突然将人接到府中?”
“照你說,南邊住的那位可真有能耐,托着這麼大的女兒都能攀搭上老爺,算不算狐狸精下凡?”
“怎麼,你也想跟南邊那位學學本事?你呀……”一人笑着擠同侪①的肩,話聲漸漸隐去。
星回變了臉色,忙去看知柔。
她到底年紀小,情緒起伏都在臉上,聽她們辱及林禾,神色頓時一暗,圓撲撲的腮線繃緊了些。
“四姑娘,别管她們,我知道另一條路也能過去。”星回小聲勸道,抽出一隻手去牽知柔。
不料被她反握住前臂,牽制着蹲下來,躲在一處草叢後。
星回又驚又疑,剛要問,便見她豎起食指抵唇,然後壓着嗓音:“星回姐姐,躲好,不要出聲。”
說完,她在地上抓了兩顆石子,沖那二人腿彎擲去。
見她們吃痛摔跤,知柔将腦袋埋得更低,嘴邊翹起一絲歡快的弧度,強忍笑意。
星回蜷縮在她旁邊,偷偷看她一眼,如此痛快的報複,在宋府裡當真前所未見。
待人走遠,知柔拍拍掌心站起來,順便拉了一把正在思量的星回:“她們走了,我們不用換路。”
一轉身,廊下未知何時站了一個少年。
他環臂當胸,看人的時候濃眉微挑,有些玩味,繼而仰唇,露出一點爽朗的笑:“她們是看見我才走的。”
知柔指尖輕攏:“你說什麼?”
魏元瞻上下打量她。是個年歲不大的小姑娘,眼神機警,隆眉秀鼻。這幅長相,他應當從未見過,卻哪裡錯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覺。
“你是偷了我玉佩的小賊。”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