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烨在“下班了嗎”和“你回來了嗎”之間糾結了好一會兒，最後選擇了後者。

這位沒談過戀愛的技術總監，在愛情方面頗有自己的想法。

下班了嗎？有一些關心，但僅僅隻是關心。

你回來了嗎？“回來”二字仿佛可以瞬間拉近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還隐含着一些暧昧的氣息。

但他的這“算計”并沒有得逞，因為丁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看到他的消息。

“不好意思啊陳總，我昨天睡着了，十二點就到家了。”

後面還跟了一句：

“謝謝您呀。”

收到信息的陳烨也隻能回一句“嗯”，便再無下文。

智融科技，嚴晖辦公室。

“嚴總，昨天我把方案發給您了，您看下哪裡要調整嗎？”為了不讓嚴晖無休止地提意見，丁一特地補充了一句：“下午四點是提交的截止時間。”

嚴晖摸了摸自己沒有多少頭發的腦袋，丁一瞄見他那圓滾滾的肚子撐開了襯衣的扣子，隻看了一眼就挪開了視線。

“頭上的頭發那麼少，肚子上頭發居然那麼多……”

職場貌似隻要求女性有良好的形象，男性好像做到是個人、穿着衣服就可以了。

對領導的不滿在丁一的内心蕩啊蕩，不過表面上還是一個聽話、認真的合格下屬。

“小丁啊，”當嚴晖這麼叫她的時候，丁一就知道自己的餅要來了，果然嚴晖繼續說道，“我看你昨天加班到一點呀，辛苦你了。下次如果當天實在做不完，第二天做也是可以的，健康才是革命的本錢。”

嚴晖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稀稀疏疏的胡子：“我很看好你啊。”說罷還幹笑幾聲。

丁一入職智融已經三年了，這是她畢業後的第二份工作。這樣的話已經聽過無數次了，起先還以為這是領導對自己的重視，升級加薪似乎指日可待。

後面逐漸就發現，這隻是領導用來鎖住你的手段。老老實實幹活好像真的很難出頭，隻會被不停地榨幹剩餘價值。

所以今天嚴晖說的這番話，丁一一個字都沒有信，隻是表面上打着哈哈：“還是仰仗您的指點。”

嚴晖也是一個老狐狸，完全能夠聽出丁一說得不是真心話。他已經明顯的感覺到近一年的丁一有了變化，不再像之前那樣任他擺布，此時隻是兩個聰明一起做着面子工程罷了。

兩個人東拉西扯，總算是把要彙報的方案定稿了。

一下午嚴晖也沒作什麼妖，這次發文件之前丁一特地去辦公室“告知”了他。

下午三點整，彙報的材料發了出去。

明天就是第二次彙報了，也是招投标前的最後一次。

丁一查閱着明天的會議議程，發現這次彙報甲方參會人中，比上次多了一位，雲聯科技的CEO：池苗。

池苗的身份在陳烨之上，自然權力也在陳烨之上。項目進行過程中，經常會出現新的幹系人，且新的幹系人往往會對項目的走向帶來影響。

丁一對這個人有印象，之前在雲聯的官網上見過她。

看照片，是個美豔系的女生，眼神極具攻擊性。

雲聯四年前成立的，能發展成現在的規模，領頭人一定有自己的過人之處。

這天晚上丁一沒有熬夜，沒有胡思亂想，在睡前心裡默念了三遍：

“凡事發生，皆有利于我。”【1】

每逢大事之前，她都是這樣強化自己的能量場的。江渝經常笑話丁一和自己完全相反，是個極度唯心主義者。丁一倒沒覺得有什麼，隻是在做事情前給自己一些積極的心理暗示。

周三，早上9.30，距離彙報開始還有半個小時。

智融科技今天是最後一個彙報，位次上并不占優勢，差不多都聽疲倦了。

這次甲方的中間位置，變成了池苗，陳烨坐在她的旁邊。

會議開始前的兩三分鐘，甲方的人陸續進來。走在前面的，就是池苗和陳烨兩人。

池苗個子不矮，加之穿着高跟鞋，竟然和陳烨隻相差了一點點。披散着頭發，沒有穿死闆的職業裝，反而穿了一條墨綠色的吊帶綢緞裙，一走進來就成為了會議室的焦點。

“大家好，我是池苗，是雲聯科技的創始人之一。”池苗剛坐下，就做了自我介紹，“上次開會由于有事情，沒能來聽取大家的彙報，陳總已經向我說了情況。今天剛好有時間來和大家交流，各位不要拘束，照常彙報就可以。”

池苗提到陳烨的時候，将身子微微側向了他，笑了笑。

丁一坐在最邊上，沒看清陳烨的表情。

隻是當他倆坐在一起的時候，内心突然湧出一絲絲酸苦。

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又處在彙報會議上，來不及仔細品味。

這次的彙報丁一聽的有些分神，她的注意力總是時不時被陳烨和池苗兩人的互動所吸引。

池苗經常會湊到陳烨的耳邊，和他說着什麼。陳烨大部分時間都隻是聽着，偶爾點點頭，也說一兩句。

有時池苗還在自己的本子上寫些什麼，微傾着身子遞給陳烨。陳烨也會在本子上寫點什麼，而後再遞回去。

兩個人你來我往，就像是學生時代相互傳紙條的同桌一般。

丁一的眼睛就像開啟了雷達系統一樣，時不時地就捕捉到了一些兩人互動的畫面。

彙報已經進行到第三家公司了，還有一家就輪到了智融。

丁一強迫自己，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電腦上，鼠标不斷地上下滾動着，機械式地看着每一張PPT。

到丁一了。

她站在了衆人面前，池苗正一臉笑容地看着她。

丁一舔了舔有些發澀的嘴唇，平穩了幾秒鐘後才開始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