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榮國公長房長孫賈瑚?
不知為何賈瑚一踏進正堂,禛钰就明顯感覺到空氣冷了幾分。他的面目雖然陌生,但是其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貴氣,都讓他有一種觸目驚心的熟悉感。
偏偏賈瑚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還詭異地回過頭來看自己,那一笑更讓禛钰有種毛骨悚然的錯覺。
賈太妃照例賞過賈瑚後,勉勵了他兩句,就讓他退出來了。
賈母面露不悅,這場試才題詠,分明可以由太妃娘娘來評判,給寶玉留一點顔面,可是偏偏讓寶钗給攪合了,讓太妃不得不接受王公子盲評的提議。又偏生讓賈瑚這個奴才秧子小出了個風頭,幸而有外孫女黛玉不負探花之女的才名,為她撐起了臉面。
為了讓賈元春多一點與賈母、王夫人、幼弟深叙離愁别緒,款談天倫之樂,禛钰沒有安排鼓樂戲酒,因而賈太妃退息後,讓諸姊妹不必陪侍,自去歇息。
還以為少了寶玉那塊牛皮糖,禛钰再見小表妹就更容易了。沒曾想史湘雲受了賈母的‘點撥’,不由關注起這位王公子來了,賴在西廂裡不肯走。
史湘雲素來英豪宏量,并未将兒女私情略萦心上。可一見了這位光風霁月的王公子,又得知他是有功夫在身的高手,還有英雄救美的事迹,不禁生了竊慕之心。
她是個自來熟,圍着王公子問東問西。不過三五句話,稱呼就從“王公子”、“王家哥哥”,升格成了“禛哥哥”。
“你叫我真哥哥,豈不讓你賈哥哥傷心?史姑娘還是稱我王公子罷,王家五代都是男丁,我隻有一個林表妹就夠了。”禛钰申明拒絕。
湘雲赧然一笑,又繼續雄談闊論,她閑話越多,黛玉漸漸就不說話了,以至于禛钰抛給她的話題,黛玉都不願意接,隻懶懶地窩在床上冷笑。
起初禛钰有些不明所以,之後總算回過味兒來了。
黛玉是此間主人,湘雲是客,而湘雲對着自己喋喋不休說個不停,卻不與黛玉搭話,大有喧賓奪主,以疏間親之勢。黛玉心性敏感,又不好直言湘雲失禮之處,因而心生不快。看起來像是拈酸,其實是生氣呢。
思及此,禛钰客氣地對史湘雲說:“史姑娘,趁天氣好,你不妨到新園子裡逛逛去,我瞧表妹有些乏了。”
史湘雲這才意識到自己話音聒耳,惹人嫌棄了。
“好,我走。既多嫌着我,我便留你兄妹倆說體己話去。”她忿忿起身,朝黛玉帳中努了努嘴,氣哼哼地走了。
“她都走了,林妹妹怎麼還生我氣呢?”禛钰撩開黛玉的帳簾,欠身坐在了床邊。
黛玉翻身坐起,瞪眼問他道:“誰生氣了?我為何要生氣?”
禛钰伸手捋過她頰邊的碎發,細膩如綢的觸感,讓他喉結微動,纖長的睫毛也跟着自己的心一顫一顫,“表妹,我錯了,不該被旁人抛來的問題牽着走,冷落了你。”
“呸,我又沒叫你隻陪我說話。”黛玉嘴上如此說着,内裡卻已心開意解了,至少表哥注意到了自己的情緒變化。
她背過身,從懷中取出五星鞲蔽,往他身上一抛,低頭一語不發。
“這什麼東西?”禛钰抓到手裡,低頭看是一副繡技精湛的鞲蔽,上面還帶着她的體溫,目光變得晦暗不明,摩挲着鞲蔽上的章紋問:“這是單送我一個人的,還是你的琏二哥、寶二哥都有?”
黛玉微微鼓腮,将鞲蔽又搶了回來,撂進床裡,仰臉冷笑:“不想要就直說,我又不愛女紅,沒那麼多閑心做東做西,還人皆有份。”
禛钰這才開心地笑了,忙伸手去拿鞲蔽,黛玉偏不給他了,身子往後一躺給壓住了。禛钰一手牽她起來,另一手環住她的腰,把鞲蔽拽了出來。
“還給我!”黛玉連忙去搶,卻已被他得了先手,掄起兩隻小拳頭就往他胸前砸。
“許久不見,妹妹竟長大了許多。”禛钰的眼眸掃過方才不小心觸碰的地方,意味深長地說。
下月花朝,她的小表妹就十四歲了,該使什麼法子,撩動她的芳心呢?
酉時賈太妃回宮,翌日見駕謝恩,呈交諸姊妹的佳作,聖壽上皇與宣隆帝贊歎不已,不僅賞賜彩緞金銀等物,太子還主動提議,請賈太妃為家中兄弟賜字。
于是工部員外郎賈政之次子賈瑛賜字,道學;三子賈環賜字,道勤。
而探花之女林氏,因詩文卓異,獨被太子賜字,鳳儀。
黛玉在太子教令中聽到“鳳儀”二字,心中一驚。
賈母暗暗納罕,“這是怎麼個原故?太子怎麼會給玉兒賜這個表字,别是看中了林姑爺,要娶玉兒做東宮太子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