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不清的光影明滅撲閃,昏昏沉沉的大腦找不到清晰的思路。
有誰在喊他?
“酷拉皮卡,酷拉皮卡?這孩子也真是的,不是說要早起嗎?派羅在等你哦。”
親切熟悉的聲音瞬間讓酷拉皮卡恢複了意識,他猛的坐起來又因為頭暈打了個哈欠。
還沒看清自己先被熱毛巾蒙住了臉,媽媽在大力給他擦臉。
小蘿蔔頭酷拉皮卡有氣無力的抗議:“媽媽你輕點,我臉要被擦破皮了。”
抗議當然無效,酷拉皮卡自己換好衣服被媽媽推着去洗漱吃早飯,媽媽是個急脾氣,最不喜歡拖拖拉拉:
“爸爸做好早飯了,你快去吃飯。”
媽媽也很活潑,自己家的孩子迷迷糊糊的樣子太可愛了,而且很少見,她沒忍住揉了下小孩的臉蛋。
爸爸做什麼都不着急,家裡就他脾氣最好,他準備好了孩子需要的書籍,盡管族裡不樂意讓孩子們看雜書他還是會偷偷給酷拉皮卡帶書。
“去找派羅玩吧,不要忘記回家吃飯的時間。”總是笑着的爸爸摸了摸他的頭。
酷拉皮卡不太好意思對爸爸媽媽撒嬌,他覺得自己是個大孩子了不能太幼稚。
别扭小孩撒腿就跑,大聲的拜拜掩飾着羞怯:“我會早點回來的!”
他最好的朋友派羅已經在等着了,臉還是那張臉,個子比酷拉皮卡要矮一點點。
兩人穿過聚居地去往秘密基地,酷拉皮卡非常高興的說起剛學會的通用語知識,派羅聽着朋友的話,棕紅頭發的孩子可靠又溫柔。
族地植被茂密,清晨的一縷陽光灑在林間,族人們大多起來了,熱鬧喧嘩的人聲帶來活氣,鄰居家的嬸嬸在喂雞,她喜歡打趣總是愛往森林探險的兩個孩子。
酷拉皮卡卻覺得有點不對勁,他看着派羅的臉莫名的感到奇怪:“派羅,你怎麼不說話啊?”
清新的空氣突然混入刺鼻的血腥氣,面前的朋友眼睛裡流出血淚。
派羅的頭不見了,可他回答了酷拉皮卡的疑問:
“因為我已經死了呀,酷拉皮卡,大家都死了,你為什麼要問這個呢?”
轉瞬之間天翻地覆,哭嚎和尖叫不停從家的方向傳來,沖天的火焰熊熊燃燒,一切看慣的景色通通崩塌。
酷拉皮卡愣住了,大腦一片混亂無法思考,他幾乎是跟随着本能往回跑。
嬸嬸的頭也被割斷了,每天早上都會對他笑着打趣的人連個全屍都沒留下,她養的雞快要看不出原樣,一地紛飛的羽毛和鮮血。
媽媽呢?爸爸呢?酷拉皮卡不敢設想那個可能性,喉嚨裡全是灼燒感,渾身麻木為力,他隻能不停往前跑。
酷拉皮卡沖到了家門口,可是他說不出話來,幾分鐘前還站在這裡送他出去的爸爸媽媽呢?
“酷拉皮卡,還好你沒有回來。”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聲音讓他再也克制不住眼淚。
不是的,媽媽,我應該早點回來的。
他什麼也做不了,滾燙的液體落在臉上,不是眼淚,是血迹。
就算是友克鑫這種地方,月亮還是一樣的漂亮。
“去死吧。”
來自蜘蛛的死前詛咒從耳中輕輕飄過,酷拉皮卡聽不清楚,最後留在眼裡的是敵人逐漸潰散的鋒利瞳仁。
可他沒死,死的是仇人,酷拉皮卡還活着,他殺了他的仇人。
死亡的氣息令人作嘔,施暴者從不後悔自己的惡行。
他覺得好累,完成了應該完成的任務卻沒有多少滿足,就算殺了他們也改變不了現狀,真讓人惡心,即使如此也還要繼續,不能停下。
他的親人死了,人類最基礎最深厚的聯系都死了。
濺到身上的鮮血既有敵人的也有他自己的,酷拉皮卡恍然間浸入血月。
月亮像是巨大的眼球,月亮注視着生與死。
“請您永遠贊美窟盧塔族人民。”
但凡還有一個族人活着都會痛心于他的複仇,但是他們都不在了。
他不會停手,他不會忘記,忘記是對窟盧塔族的背叛,他永遠是窟盧塔族的子民。
敵人心髒破碎的聲音格外清晰,因為是他親手破壞的,對他們來說殺人和吃飯沒什麼區别,僅僅是想做就這麼做了。
酷拉皮卡不喜歡殺人,他從小到大都沒想過要殺誰,他記得他最開始隻是想成為獵人,然後找到醫生治好派羅。
再然後呢?他還想外出探險,如果能說服大家一起離開族地就更好了,世界那麼廣闊,不去看看多可惜。
他想過很多很多,唯獨沒想過要殺人。
聆聽着哀鳴的心跳,念能力使用過度全部反饋到自身。
燃燒生命不是簡單的加減法,全身的每一個器官每一次呼吸都在重負之下,然而酷拉皮卡沒有選擇。
他殺了他們,内心意外的少有感觸,殺人償命天經地義,隻是非常原始樸素的價值觀罷了,沒必要感到痛苦。
複仇不能讓失去的一切回歸,他一直都知道,可他不能不做。
連自己都不做的話誰還會記得窟盧塔族的人民?
他得證明他們不是無能為力的弱者,窟盧塔族絕不能以獵物的形象遺留在世間。
窟盧塔族活着的墓碑記錄看見的一切,永不停息。
“……他什麼時候能醒啊?”
“不知道啊,怎麼體溫還變高了?一個兩個的都太任性了吧……”
天花闆的燈光很柔和,仿佛從天際而來的議論聲喚醒了酷拉皮卡,原本敷在額頭的熱毛巾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