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棠甯到學校的時候，許珺甯來得比她還要早。

棠甯其實有點心虛：不知道她發現背後的雙眼皮貼沒有。

但一想到許珺甯說的那些話，棠甯又不害怕了。

這個世界上誰都不能侮辱檀西！

許珺甯一上午都表現得很正常，不是在塗指甲就是在貼她的假睫毛，偶爾與棠甯對上視線，露出若有似無的微笑。

直到下午的語文課。

梁湘不僅是年級組長，更是全校公認除王石楠外最嚴厲的人，碰巧，兩人又是夫妻。

盡管秋季大家都嗜睡，别的課堂上昏沉一片，她的課衆人還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棠甯最怕上她的課了，除了開學第一天遲到被她不喜歡外，棠甯的口音，讓她讀那些繁瑣的文言文很是困難。

梁老師說話前喜歡扶眼鏡：“大家将書翻到第一百三十二頁，昨天讓大家預習的課文，抽幾個人來讀，有沒有人主動舉手的……”

全班鴉雀無聲，梁老師眉毛一擰，沉下臉就準備開始點人。

棠甯在這股壓迫感中埋低腦袋，動手翻着書，平時輕易翻到的一百三十二頁今天像被膠水粘住，她越緊張，膠水越粘稠。

突然，她‘啊’地一聲，從座位上驚恐站起。

棠甯渾身發抖，在她的面前，她的語文書第一百三十二頁，粘着一隻死去的蜘蛛。

蜘蛛無力垂着手腳，毛茸茸的四肢被壓得扁扁的，凸出兩顆眼球。

棠甯慘白着臉，胃裡難受甚至有些想吐。

同桌許珺甯刻意壓低的嘲笑，就像魔咒響在耳邊。

“既然你主動站起來，那就你了。”梁老師對擾亂課堂紀律的棠甯沒有好臉色，扶着眼鏡框點了她的名

許珺甯在一旁小聲附和：“讀吧，鄉巴佬。”

隻要棠甯露出一點口音，他們都會叫她鄉巴佬。

棠甯蒼白着臉讀下去，其實這篇文言文她複習過很多次，都會背了，但就是因為口音，讓同學們笑話，梁老師也擰着眉毛，似乎是怪棠甯折辱了她最愛的文章。

這一節課終于要過去，棠甯難過地想。

但有人似乎不想那麼輕易就放過她。

等梁老師一走，許珺甯拿起手機，挑釁地朝棠甯揮動。她剛剛錄了音，棠甯的聲音被再一次播放出來。

“你的普通話可真難聽啊。”許珺甯憋着壞，“一聽就是鄉下土坑裡出來的。”

有人在教室裡起哄：“發給我一份，也發我一份……”

棠甯抿着嘴唇，将書包系帶攥得死緊，她的眼淚終于控制不住溢出眼眶，抱着書包飛奔出教室。

路過何凡的時候，那眼淚似乎吓了他一跳。

何凡可沒見過棠甯哭泣的樣子，就算平時他們欺負得再狠，少女隻是倔強地将嘴唇咬緊，那滴淚就在眼眶裡打轉，從不會落下。

如今滴下來，反而燙得他坐立不安。

“棠甯……”

他站起來愧疚地叫了一聲，偏偏許珺甯在背後拍着手哈哈大笑：“何凡，謝謝你幫我抓的蜘蛛，待會也發你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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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甯一邊哭一邊跑出教學樓，路過的同學都好奇地盯着她看，似乎在想究竟有什麼事值得她哭得這般傷心，可卻沒有一個人願意上前來關心她，詢問她。

棠甯連物理課堂都沒有去，也顧不得王主任在她沒有請假擅自逃課之下會有多麼生氣。

她隻是太難過了，更加不願意用這副模樣去面對檀西。

初二6班教室裡。

許珺甯還在聽着錄音嘲笑，周圍都是起哄的人，何凡眉宇間劃過一絲不耐，終于忍不住站起來低吼：“好了，笑什麼笑，吵死了！”

班長的威懾力還是有些分量的，許珺甯被他的模樣吓住，手肘撞上桌子，手機也摔在地上。

他吼完就走，書包也沒背，許珺甯對着他越來越遠的背影腦袋裡一團漿糊，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揉着手肘，眉毛都要氣炸。

“你兇什麼兇，蜘蛛不是你捉的嗎！”

初二6班結束一整天的鬧劇，物理教室裡，檀西正在整理實驗需要的材料。

有同學過來找他聊天，他隐約記得是小學同級的同學，但實在不清楚名字。

要上課了，他還湊過來問：“檀西，你和你那個小同桌是朋友嗎？”

他說完看了一眼棠甯的位置，溜溜轉動的眼珠盛滿好奇。

映象中，小學時期的檀西一直都是一個人，長得漂亮的小男生，理應人緣很好，但是檀西怪怪的，他對人永遠像隔着一層霧。

其實大家私下裡都有讨論，面對檀西，心裡總是怕怕的，像小孩永遠會怯怕心智成熟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