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蠻公主:“……”
*
因為都沒有什麼想法,漫無目的在天上飛着費力,兩人一緻決定找個地方停下,先等魔君醒來。
魔君是神族,雖然如今堕魔了,但神域是他的家,他肯定知道怎麼回家。
然而她們等了一會兒,又發現了另外一個問題:怎麼讓魔君醒來?
他傷得很重,渾身冰冷,令黎抱着他就仿佛抱着一塊冰。她有些驚訝,傳說創世神的血脈生來銜着火精,為天下萬物帶來光明和溫暖,他的身體卻怎會如此冰冷?
燃犀鏡固然能成全仙界衆人的想象,将魔君重傷。但這世間法器有既定的強弱法則,燃犀鏡不可能影響得了創世神的火精。
令黎覺得奇怪,隻能猜測是外面真正的魔君元神受傷,以至于影響到了幻境之中的魔君。他又拼着受傷的元神擊碎誅魔陣,才會虛弱至此。
那當務之急就是要護住他的元神。
令黎轉頭去看比翼鳥。
蠻蠻瞬間看懂了她的眼神,立刻雙手抱胸,警惕地往後退:“你想做什麼?”
“你給他一點點靈力,幫他護住元神。”
蠻蠻當然不肯,毫不猶豫拒絕:“不要!要給你給!”
令黎:“我要是有我就給了。”
“呵,就是因為你沒有,你才能将話說得這麼大義凜然!”
令黎:“……”
她皺眉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魔君,直覺不能再這麼等下去了。
她看向比翼鳥,跟她講道理:“我們方才從天上掉下來,不會沒有人發現。如今算算時辰,那些人也應該反應過來追來了。若是再拖延下去,方才的事就會重演。而且現在更慘,方才至少還有魔君抵擋,如今看看我們,一個魔頭,一塊木頭,一隻鳥,若是被他們追上,他們都不用再去砍柴了。”
“砍柴?”蠻蠻原本被她這番局勢分析得心情沉重,忽然聽到砍柴,呆呆問,“砍什麼柴?”
令黎:“不用砍什麼柴,直接把我架起一燒,就能把你烤來吃了。”
蠻蠻:“……”
好嘛,為了不被烤來吃,也隻能損失一點點靈力了。
但她事先說好:“你作證啊,等魔君醒來,讓他記得十倍還我。”
十倍?令黎覺得這比翼鳥公主趁火打劫,可真是天生的商業奇才,但眼下活命最重要,她也隻得點頭。
算了,大不了等魔君醒了,她再厚着臉皮向他提一提往生咒的事吧。
得到令黎的保證,蠻蠻這才不情不願向魔君輸送靈力。然而出乎兩人意料,她的靈力剛剛碰到魔君,就被反彈回來,将她打飛出去老遠。
“令黎!我!恨!你!”蠻蠻悲憤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令黎:“…………”
等蠻蠻灰頭土臉地飛回來,一木一鳥并排坐在田埂上,迎風歎氣。
蠻蠻:“現在怎麼辦?”
令黎沒吭聲。
蠻蠻:“怎麼不說話?”
令黎:“我在想,一會兒怎麼死可以少點兒痛苦。是死在望白仙尊手上,還是躺平等幻境坍塌?也不知道如果望白仙尊殺我,我能不能先跟他打個商量,讓他别用雷劈我。”
“那你這麼說的話,他就肯定會用雷劈你了。”
“……那我還是垂死掙紮一下吧。”
令黎從田埂上爬起來,又回去觀察魔君。
竺宴安靜地躺在杏花樹下,如果不是那張白得如紙片的臉,她都要以為他隻是睡着了。
蠻蠻說得不錯,即使隻是個幻象,這魔頭也生了一張六界第一好看的臉。
高高的眉骨,劍眉如墨染,斜飛入鬓,鼻梁挺拔,下颌線條清晰流暢。他閉着眼睛,少了幾分讓人不可逼視的英氣,多了幾分無懈可擊的美麗。
蠻蠻也跟着在一旁看他,看着看着想起剛才的事,又忍不住感慨:“這麼個美人,幸虧沒讓明瑟親到,不然可真是便宜她了。”
令黎随口附和道:“長成他這個樣子,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自愛的。”
“自愛?”蠻蠻忽然眉心一動,“對啊!”
“對什麼對?”令黎疑惑地看她一眼。
蠻蠻直勾勾盯着她,嘿嘿嘿笑起來。
*
“我不去,我不去……”令黎死死抱着樹幹。
蠻蠻拽着她用力往外拉,一邊和她秋後算賬:“剛才你大義凜然讓我給他輸靈力的時候,我拒絕了嗎?”
“那不一樣!”令黎抱着樹不撒手,“你是給他一點靈力,我,我是要去,要去……”
“不過是讓你去親他一下,又不是讓你去給他睡一下,你在别扭個什麼勁啊!”
令黎:“……”
是了,這就是比翼鳥公主想出來的絕世妙計!
根據公主殿下推測,魔君是十分自愛一男的,所以才會在明瑟妄圖親他的時候不按劇情出牌,直接一劍将明瑟捅了個對穿,又在蠻蠻給他輸靈力救命的時候,甯死抵抗蠻蠻的靈力——這一切的本質就在于魔君十分自愛,對他而言,餓死是小,失節事大!
“去,你去親他一下,他肯定立刻醒過來,然後你趁機問出神域在哪裡,我們要怎麼進去逃命。”比翼鳥公主将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
令黎可不傻:“那他會拿劍捅我的啊!我都死了還怎麼問神域在哪裡?”
蠻蠻:“這不是還有我嗎?我替你問啊!”
令黎:“……”
蠻蠻:“呸!我的意思是,我幫你摁住坤靈,保證不讓它來捅你。”
令黎立刻反問:“那怎麼就不是你去親他,我來摁住坤靈?”
蠻蠻腦子轉得也是賊快:“若你摁得住坤靈,明瑟還會被捅死嗎?”
令黎:“……”她竟無法反駁!
行吧,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現在也沒有别的辦法了。
她也不是怕死,就是怕再被雷給劈死。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她真的想想就心髒一抽抽的。
令黎自己松開了樹幹,将坤靈撿起來塞進蠻蠻懷裡:“那你飛遠一點,飛到山的那邊去。”
蠻蠻打量着她,判斷着她是真的要去親,還是隻是找個借口将她哄走。畢竟這是條鹹魚,境塵仙尊說過,隻要能偷懶,沒什麼是她幹不出來的。
令黎難得一次君子之心,沒有多想,苦口婆心叮囑:“若是萬一沒摁住它,你記得稍微垂死掙紮追一追,别讓它真來捅我,知道嗎?若是萬一你追不上,也要記得喊我一聲,讓我躲開,明白嗎?”
這麼啰嗦,那應該是真的了。蠻蠻點了下頭:“行了,知道了。”
等蠻蠻帶着坤靈飛得足夠遠,令黎又做賊心虛地四下張望一番。
這裡是一處山谷,令黎也不知道是哪裡,大約是某個鏡中人的想象吧。倒是頗有田園風光,仲春時分,風吹麥浪,田埂邊,杏花樹落英缤紛。
就是想象力不怎麼接地氣,好看是好看,卻沒見着耕作的農戶和犁田的水牛。
當然令黎也隻是點評一番,她可不想真的見着。如今這樣四下無人,正好方便她行事。
她緩緩跪到竺宴身邊,雙手合十,虔誠地朝他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詞:“魔君大人,我知道您十分自愛,我發誓我絕對不是故意要玷污您!隻是事急從權,如今我們被追殺,到處都不安全,隻有您醒過來告訴我怎麼去神域,我才能繼續苟延殘喘……不是,我才能保護好您。”
“所以,”令黎膝行了兩步,離竺宴更近一些,俯身小心翼翼地跟他打商量,“一會兒您醒過來,千萬别拿劍捅我,可以嗎?”
竺宴安靜地躺在地上,清風從山的那頭吹來,吹過令黎瑰紅的裙擺,衣衫一陣陣輕拂到竺宴的身上。
想到地上的美人是何等自愛,令黎生怕亵渎了他,條件反射就要去将自己的衣服扯回來,卻最終停下來沒動,大着膽子觀察他的反應。
竺宴一動不動,坤靈也沒有忽然冒出來殺她。
令黎稍微放下了半顆心,隻當竺宴是答應了。
她的視線落在他的唇上。他的唇有一點點偏薄,唇形比女子還要精緻,唇色淺淡卻不蒼白,比杏花的顔色更好看。
她直直看着他的唇,一點點俯身,離他越來越近。
氣息交纏的刹那,她聞到一陣淺淡的冷檀香,鬼使神差地閉上眼睛。下一瞬,反應過來自己是來幹嘛的,又連忙睜開。
然後就被吓得險些當場暈過去。
隻見方才還重傷不醒人事不知的魔君,忽然睜開了眼睛,直直看着她。
刹那間,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