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頭,便見熒惑直刺她心髒而來。
令黎嘴上雖一直說着與其垂死掙紮不如原地躺死,可真當遇見這種時候,她卻也不甘心這麼白白被殺。
她立刻擡手催動體内被封了百年的神力。
竺宴已經離開結界,忽然感應到什麼,猛地停下腳步。
也就是令黎回頭的刹那,玄度看見她的臉,神色乍變,慌忙召回熒惑:“回來!”
然而熒惑不僅沒有聽主人命令,反而像是看見了宿世的仇敵,刹那間紅光大盛,瘋了一樣往令黎刺去。
一柄破劍,得意什麼!
令黎冷冷盯着熒惑,便要以神力擊碎它,大不了天雷劈下來一起死。
她雖無用,也必不留仇人活着。
然而令黎抱着玉石俱焚的決心,卻發現掌下黯淡,根本沒有神力。
怎麼會這樣?
一百年前明明是她自己封了自己的靈根,怎會沖不開?
令黎隻能眼睜睜看着熒惑直刺而來。
不遠處,火神不知着了什麼魔,臉色蒼白地來追熒惑:“快停下!”但他終究是慢了一步。
令黎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側頭閉上眼。
耳旁卻隻聽得“噌”的一聲,等待的神魂俱滅沒有到來,周身威壓消失。
令黎睜眼,見熒惑劍被打落至一旁,斜插進土裡。但它顯然十分不甘心,伴随着一陣悠長的鳴叫,它瞬間又将自己從土裡拔出,再次往令黎刺來。
此時一道玄色身影飛至,擋在令黎身前。他一拂袖,熒惑劍身上熾盛的紅光瞬間熄滅,被打落在地,“哐當”一聲。
玄度趕至,連忙将劍撿起來收回劍鞘,單膝跪地:“謝君上不殺之恩!”
竺宴負手而立,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院子。
玄度的本命真火片刻之前還燒得紅光漫天,不過這須臾間便已滅去,未曾傷及那屋子分毫。隻是院中原本的草木生靈都被火神的一把火燒作灰飛,永不超生。
令黎腿軟得厲害。
差一點,她也被燒死了。
她警惕地看向身前的男子。
玄衣銀發,身如松柏,衣袍與發絲被風吹得翩飛。他一言不發地看着那院子,半晌,徐徐回身。
令黎坐在地上,擡頭仰望着他。
很難想象,片刻之前她隔着窗戶看見的那個不知生死的少年和眼前的魔君竟是同一人。
少年是蒼白的破碎的,躺在地上,渾身是血,像是用生命在雪地裡開出的最後一朵花,美麗而悲慘。而眼前的魔君玄衣獵獵,居高臨下,一雙鳳眸淺淡若琉璃,美極也冷極,像是覆着從極淵終年不化的寒霜。
他俯視着衆生,衆生皆為蝼蟻。
令黎也知道自己是蝼蟻,可能還不如人家。蝼蟻至少全身黑乎乎的,耐髒。而她方才從火神的本命真火下死裡逃生,又在地上滾了那麼多圈,想來如今衣服被烤壞了,頭發也亂了,臉還髒兮兮的。
竺宴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令黎看了眼一旁的小溪,此刻她已不再被威壓壓制,隻要縱身一躍就能跳進水裡。但此時這裡不止有火神,還有魔君。火神怕水,魔君卻據說是五靈皆修,他定不會怕水。
她心中正正想到此處,就聽那道低沉冷泠的嗓音從頭頂傳來:“你現在隻是髒,若跳下去再被捉回來,就是又濕又髒。”
令黎:“……”你說巧不巧,竟然想到了一起。
竺宴擡手,一道白光霎時籠在她身上。
令黎立刻想起蠻蠻昨日說的神君逆鱗,以為竺宴是要殺她,然而很快,她身上的白光又再次消失。
竺宴收回手,情緒不明地看着她:“難怪。”
難怪什麼?令黎茫然。
令黎想到方才他分明已經離開了此處,最後卻回來救了她一命,又想起他從前是神君,而她從前剛好又很上進,說不定……令黎驚喜地想,說不定他們從前認識?
這樣想着,她便試探地問:“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是嗎?”竺宴俯視着她,一臉絕情,“本君對你沒什麼印象。”
令黎:“……”
玄度:“……”那我去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