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我們似乎要被那巨大的悲涼感湮沒,兩百多條同胞的生命的沉甸甸地壓了下來,那重量幾乎令人無法喘息。
即使彼此是陌生人。但是身處陌生的世界,彼此就是家人。
檔案裡面記錄的照片觸目驚心,我們很清楚穿越者們是怎麼死的。
是被一點點折磨死的。
而會議記錄中那些嘲諷“神”的語句被誠實地記錄下來。仿佛還會拿出來回味一番。
【原來神也不是全知全能,哦,或許隻有全知?】【這群天真孱弱的家夥也配稱神明,那我們算什麼?】【赫拉克勒斯?】【拜托,這些雜碎連老鼠都比不上……】
把此前以為的“神”像蝼蟻一般踩在腳底似乎能滿足某些惡趣味。好像你們雖然創造了我們的世界,但最終不還是被“角色”打敗,折磨,殺死。無力反抗。
“我忍不下去了。”費因終于說道。他擡起頭,目光透着堅定。
“該死的法庭……你在做什麼?”
我擡起頭,目光從手機屏幕上離開。直視着費因,平靜的眼裡沒有任何情緒。
“拉克說蝙蝠俠往這邊過來了。”
看來他收到了紅羅賓的消息,恐怕法庭派出的利爪被擺平得差不多了,現在他騰出手來摧毀法庭的地下基地了。
費因不明白老師怎麼能如此鎮定,他現在氣到指尖發麻,對法庭這個荒謬的xie教團體。
“你看,我有一個想法。”
我擺弄着手機,幽幽地說道。
“既然決定向義警求助了,那也不用再費勁僞裝自己畏手畏腳,索性幹波大的吧。”
“在蝙蝠俠來之前,我們還有十分鐘的時間。”
“而我的車上還有很多的武器。”
我停止擺弄手機,傾身看着男孩。“你看到火箭炮了吧。液氮我也很充足。”
費因:“……”
哦,原來老師已經瘋了。那沒事了。
***
五分鐘。
我和費因篩選了部分資料帶在身上,其餘一律放在檔案室,并且放了一把火。
十分鐘。
我們順着管道原路返回,找到藏匿的車,将暗格裡的手雷,毒氣彈,機關木倉,紛紛掏出來。
十五分鐘。
從頭武裝到腳的我們站在升降梯的入口,所不同的是不再選擇爬通風管道,而是正大光明地出現在基地的攝像頭底下。
費因扛着一把火箭筒。
法庭駐守地下基地的人被驚動,通過無人機三維立體掃描,我能從手裡的控制面闆上看見蜂擁而至的紅點。正密密麻麻從複雜龐大的地下基地各處朝着他們所在位置湧來。
我站在費因身邊,輕聲說道。“你其實不用參與進來的。”
費因的嘴唇在顫抖,但他抗火箭筒的手很穩當。
“入鄉随俗。在哥譚,發瘋隻有一次和無數次。”
這話說得太對了,我忍不住給隻穿越沒多長時間的小萌新點贊。
“我說開始,你倒數三秒鐘。”我沒有繼續阻止他。雖然他的年紀還沒成年,在原本的世界裡應該是個掙紮在題海裡的高三預備役。
“三秒鐘後我會扔煙霧彈,你同時發射火箭炮,然後直接卧倒。”現在他是個在異世界和自己的同胞并肩而立的戰友。
顯示屏上,象征法庭的紅點密密麻麻,鋪天蓋地地向着我們的位置湧來。這其中不知道有多少個利爪。
此時來自拉克的消息彈窗突兀地跳了出來。
【拉克:在阿卡姆的眼線已經按了警報。】
【拉克:已經确認工作人員全部撤離】
【拉克: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但是你得告訴我這麼做的目的。】
【拉克:小姐?您會遵守約定的吧?】
我一鍵忽略了所有消息,最後看了一眼顯示屏上那些讓人悚然的紅點,然後熄滅了電子屏幕。
于此同時,用于掃描的無人機也随之進入了基地的某個會議室。
法庭的高層們愣怔地看着突然撞破天花闆掉落在圓桌上的無人機,它冒着白煙,殘破不堪,發出滋滋的電流聲音。
“這是什麼東西?”有人問出口。
“有入侵者!”有人勃然大怒。
“是誰洩露了機密!”有人開始質疑。
他們高傲的神态在聽見倒計時的聲音後,終于開始寸寸破碎。所有人慌不擇路地沖向了會議室門口,被他們呼喚進來的利爪帶着他們快速遠離會議室。
無人機爆裂的刹那,火光沖天而起,煙霧彌漫,碎石紛飛,氣流裹挾着尖銳的□□殘片四處掃蕩。
沉悶的爆炸聲出現在基地内部。遙遠地隔着幾層厚實的牆壁傳來,仿佛滅亡的号角。
“他們以為我們是神。”
費因聽到他的老師,用隻有兩個人的聲音說道。
他側過頭,看見女人面無表情直視着前方的側臉,那一刻他知道他們看到了同樣的景象,死去同胞的臉一張張在眼前閃過,重疊。
“既然如此。”
我看着緊閉的大門,仿佛透過層層鋼闆,看見蜂擁而來的利爪,帶着可怖的面具,手持銳利長刀。
“那我們就成為神。”我做了開始的手勢。
費因屏息等待,握緊了手裡的火箭筒。
【三】
門從裡面被打開了。
【二】
門後的景象緩緩展露,無數個戴着貓頭鷹面具的利爪沉默地站立,密密麻麻,無窮無盡,一隻隻黑洞洞的護目鏡鎖住了他們兩個,波濤洶湧的黑暗蔓延,仿佛地獄展開了冰山一角。
【一】
費因扣動了扳機。
導彈從刀光劍影中尖嘯掠過,精準地落在黑暗最深處。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瞬。
然後黑暗被撕裂,大地在震顫,炮火的怒吼幾乎震碎所有人與非人的耳膜,席卷而來的火海沸騰地吞沒了每一個試圖逃離的利爪,前後狹窄的通道裡,無人幸免于難。
煙霧彈的掩護下,沖鋒在前的守衛與利爪的子彈飛刀紛紛落空。導彈爆炸後的餘波又将我們掀飛出去。
我和費因互相掩護地站起來。
躺在旁邊的一個利爪還試圖抓住我,被我抵住護目鏡一木倉爆頭。
“我的天。”
費因看着前方,煙霧散盡,廢墟之上,屍橫遍野。踏着無數利爪的屍骨,前方是坦蕩蕩的通路。
我擦了擦臉上的灰,顴骨火辣辣地疼。
果然,一切的不自信源于火力不足。電影裡面那些精彩絕倫以一敵百的打戲,都是因為主角沒有火箭筒,一炮下去諸神盡滅。
費因看着我,他眼裡有後怕,灰暗之中卻隐隐燃起星火。
我回望着他,扛起液氮制急凍木倉,腰間挂着手雷。
“走吧。神說今天要他們死。”
***
在黑夜的末尾,黎明第一縷曙光出現在哥譚之前。
市郊,由于地下被某貓頭鷹挖空當基地,又遭發瘋人士的炮轟,阿卡姆瘋人院這座龐然大物再也支撐不住,轟然倒塌,在經曆無數次越獄的洗禮依然□□的建築,于今晚徹底領了便當。
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一片廢墟前,在路燈下投射出令人膽寒的陰影。
在他身後,GCPD正在趕來的路上,警笛一路從城市中心飙到市郊。今晚貓頭鷹惹出來的動蕩影響範圍太廣,哥譚警局警力布控已經到達極限,瘋人院坍塌讓焦頭爛額的戈登雪上加霜。
紅羅賓的消息明明是法庭疑似進行非法人體實驗,兩個危險分子入侵法庭地下基地探查情報。
而此刻看着眼前殘垣斷壁,腳下踩着斷裂的阿卡姆标示牌。偶爾一陣風吹過,卷起地上的落葉呼啦啦地飄過。
蝙蝠俠:“……”
寂寞的夜,凄涼的月,老爺沉默地站在碎掉的阿卡姆面前,仿佛也快碎掉了。
映入紅頭罩眼簾的就是這麼個場景。
“搞什麼?”
從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靜。
蝙蝠俠側過身,冷漠地瞥了他一眼。
于是傑森更加莫名其妙。瞪他幹嘛?又不是他幹的。
離開這座城市一個月的反英雄披星戴月地趕回地球。法外者的飛船恰好降落在瘋人院的附近,絕不是因為某人心情不好想進瘋人院打人。
現在也不用找沙包洩憤了,因為瘋人院塌了。
紅頭罩從飛船的升降梯跳到地面,逆着天際泛起的魚肚白,踏過滿地碎石,緩緩走到距離蝙蝠俠身邊五步遠的地方停下,語氣微妙地開口。
“這是誰的傑作?”